那是她人生中第一場春天,忘不掉。
體質因素而造成長期肥胖的少女不論到任何地方都不吃香,小至服飾店、大至校園,同儕間的排擠對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飯,獨獨讓她無法習慣的是,此起彼落的嘲笑聲。
「咦?這麼胖的人冬天還會冷?」、「不會吧、不會吧?胖的人哪有可能經痛啦!聽說油脂不是能止痛嗎?」、「好想看看XXXL號的裙子呢,吶、淺木同學,我可以跟你借來看嗎?」然後唇邊帶著嘻嘻的訕笑聲。
一直到升上高中之前,淺木亞由是個體重高達一百二十公斤的胖子。
然而這一切都在她遇見飛鳥友紀後有了轉變、像擁有魔法般的春季驟降。
彼得潘症候群
──act.5 自然科學研究報告──
「鵜澤,我想吃炒麵啦……」
安靜。
「鵜澤,炒麵……」
寧靜。
「鵜澤,吃炒麵……」
沉默。
「炒麵,你都不理我!哇呃、不是啦……是鵜澤……喂!你好歹回我個嗯之類的嘛。」一臉苦澀的飛鳥友紀雙手撐在鵜澤雪的桌面,望著自始至尾都盯著英文課本動也不動的他看。
發覺仍是毫無回應的鵜澤,山田美知子感到困擾地抓了抓臉,走近鵜澤的座位,小小聲的問:「鵜澤你有哪裡不懂嗎?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聞言朝山田輕輕搖頭,隨後再度埋首課文中。
飛鳥友紀挑起眉瞄了鵜澤雪一眼、再轉將視線投向山田,兩人正好四目交接,飛鳥的眼神透露出納悶。
雖然他知道山田一直都是班上的資優生,學年總成績老是掛居榜首的她從不會拒絕別人對她提問,可還是第一次看到山田主動問人。
而鵜澤居然回應她了。
感到吃味的飛鳥友紀瞇起眼直盯著山田美知子不放,被看得莫名心虛的山田把飛鳥拉到離鵜澤較遠的窗邊,對著他悄聲地說:「你也知道鵜澤休學一年,經過一年再回來復讀要填補這中間的空白一定很辛苦,所以我才想多幫幫他。」
「原來如此,那你怎麼都不主動來問我課業上有沒有問題?」
「因為友紀你除了理科外其他都沒有救了……」山田美知子竟一臉正經的回答。
「美知子,你……算了。」反駁不能的飛鳥友紀被直球打得無處逃。
接著上課鐘聲敲響,坐回位置的飛鳥友紀朝依然專注於英文課本的鵜澤看去,抿了抿唇。
向來守時的生物老師果不其然在鐘聲響後五分鐘內走進教室,山田美知子用乾澀的聲音要全班起立、立正在敬禮,在飛鳥友紀打了個無聲的哈欠後坐下。
請坐在第一排的同學發下一張A4的說明表,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抓起麥克風朝講台底下正閱讀資料上的文字的學生們開口。
「新學期當然要有新作業,這次為了你們的推甄資料才特地開的課程,心懷感激的收下吧。」不曉得究竟是在耍幽默還是調侃學生的青年笑著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飛鳥友紀接過資料表,上頭用放大粗體的字打著「自然科學研究報告」。
「研究報告?這是要做什麼?」看完資料後依然一頭霧水的飛鳥搔起剛才趴在桌子上被壓亂的頭髮。
「問得好,你們一定在想什麼自然科學研究報告要幹什麼?其實很簡單,只要多親近大自然,找出屬於四月特有的生態,然後交出一份報告,就這樣而已哦?很簡單吧。」露出滿意的笑容,青年在意料之內收到底下學員一陣哀嚎。
「好了、好了,別再抱怨了,在報告開始之前我們先來分組。」
「分組?」
「四人一組,在兩個禮拜後每一組都要交研究報告,格式跟注意事項都寫在單子上了,現在給你們時間找組員、有問題的自己來問。」語畢便放下麥克風,青年坐在講桌旁的椅子上樂得哼歌。
學生們哀怨地瞪了台上心情愉悅的講師一眼,而後還是聽話的開始分起組來。
「亞由想跟誰同一組呀?」
坐在淺木亞由背後的清野杏好奇地問向沒有動靜的她。
「……咦?呃,抱歉,小杏你再說一次好嗎?」被連續拍了三次肩膀才回過神的淺木亞由抱歉地朝清野笑了笑。
感到疑惑的清野杏皺起眉:「沒事嗎?感覺亞由很沒精神呢。」
「我沒什麼事,別擔心……對了,你剛剛問我什麼?」
「你想和誰一組?」眨著好奇的眼瞳,清野杏從淺木亞由上妝的臉上裡看出些微的失神。
「跟誰一組……這個嘛……」
變得支吾其詞的淺木游移著視線,當眼角瞄見拒絕其他同學邀約的飛鳥友紀朝獨自一人的鵜澤雪走去,身旁還站著山田美知子,隨即沉下臉的淺木沒回答完清野的問題,起身走近鵜澤的位置。
清野注意到淺木的異樣,看她帶著不尋常的低氣壓湊近友紀那三個人,輕蹙眉頭。
「別太在意啦,亞由對班長一直都很感冒。」坐在清野旁邊座位的八本無奈的說,「亞由她啊,可是喜歡友紀到有點可怕的地步哦,雖然我們也會和友紀打打鬧鬧的,但要真的有誰和友紀太親近,亞由可是會翻臉的。」
「那跟班長有什麼關係?我不覺得飛鳥跟山田在交往啊……」兩人之間比起情人更像青梅竹馬的感覺。清野想。
「因為班長是女人嘛,而且和友紀又是鄰居,當然會被當情敵看待。」
「呀,我懂了,『假想敵』嘛……」
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清野看八本朝她露出一臉坦然,兩人一齊無奈的苦笑。
戀愛中的女人還真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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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猜到要是像之前一樣一直叫鵜澤的名字是行不通的。
學乖了的飛鳥友紀二話不說走到鵜澤雪的面前就抽起他手上的英文課本,被嚇了一跳的鵜澤吃驚地看向飛鳥,唯一的反應就是靜靜地凝視對方。
飛鳥友紀有些無奈的皺眉,算了,這樣也算有反應的一種吧。
「鵜澤我們一組哦。」
低頭朝桌子上的資料表看一眼,再轉而看向飛鳥友紀,鵜澤雪很慢、很慢的搖頭。
「咦?為什麼啊!」感到不解的飛鳥友紀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拒絕,詫異得連聲音都管不住了,惹來周遭同學的注目。
「……沒為什麼。」終於開口的鵜澤話中充滿淡漠,而後嘴邊又碎唸些旁人聽不懂的話語。
「鵜澤,可是……如果你不跟我們一組……我會很困擾的。」站在飛鳥友紀身旁的山田困窘地說,懇切的語氣竄入鵜澤的耳畔,可對方還是一點回應也沒有。
被鵜澤的冷淡搞得些微動怒的飛鳥友紀將半個身子挺過桌面,帶著微慍啟齒:「誰管你,我們同一組,異議沒有。」
「……不要。」語氣裡拒絕的意味濃厚。
山田美知子感到左右為難的看向即將發火的飛鳥友紀及毫無反應的鵜澤雪,不曉得該勸說誰好:「友紀和鵜澤,你們別這樣……」
「可惡!誰理你啊!我說我們一組就一組,聽見沒?」瞪著表情淡定的鵜澤雪,飛鳥友紀覺得自己體內的怒火快爆發了。
「我……不想和任何人……在一組。」
像是用沉遲的聲線畫成一圈範圍,將他人推得遠遠地、遠遠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這傢伙……!」飛鳥友紀的雙手緊抓桌子兩旁,咬牙切齒。
山田美知子雖仍是面無表情,可內心已進入手足無措的地步,焦急地望著飛鳥朝鵜澤單方面的一觸即發的劍拔弩張狀態感到慌張,阻止衝動的飛鳥之餘也請鵜澤不要拒絕他們的邀約。
「如果他不要的話,我可以跟你們一組嗎?」
突然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從飛鳥背後傳出,原來是站在後頭已久的淺木亞由。
「……淺木同學?」因淺木的發言而備感詫異的山田張大眼簾,感激的說,「太好了,如果有淺木同學的話,這樣我們就湊足四個人了呢。」
聽見山田美知子的話,淺木亞由從鼻腔鄙夷地嗤了聲。
誰想跟妳一組,要不是友紀誰會理你。白了山田一眼,淺木亞由小聲地說;沒有聽到的山田疑惑的偏過頭,不懂為何淺木亞由的反應會是這樣。
「哦?淺木你不跟八本他們一組嗎?」轉過頭去看向淺木,飛鳥友紀納悶地問。
「人家想和友紀一組嘛。」朝對方甜甜笑起,她眨了眨眼。
「好啊,那就這樣吧,我、鵜澤、美知子和淺木一組,就這麼決定了。」
當鵜澤雪還有話想說時飛鳥友紀硬是斷了他的話,以強硬的眼神斜他一眼。
完全不能明白。
為什麼像飛鳥友紀這種人要執著於自己,出自好玩?好奇?有趣?然而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對於鵜澤雪來說都沒有關係。
不想和任何人有所關連、不想要和其他人有所連繫。
對鵜澤而言,友誼這種讓人感到溫暖的情感並不存在於他的生命──人類會有感情這種東西嗎?他捫心自問,而後否認起來。
怎麼可能會有,人類這物種,不正是卑劣的代名詞嗎?
「飛鳥,你們那邊怎麼了?」站在講台上的青年朝角落的四人看去,面露不悅。
「沒事,老師我們分好組了。」
揮手向青年致歉,飛鳥友紀轉身就跑至黑板前寫下組員的座號。
淺木亞由凝視著飛鳥友紀的高大背影,捏緊手心,像要掩飾顫抖般將手指捏得死緊。
鵜澤雪在無意間發現了淺木亞由的顫抖,而他只是安靜地用旁人不會發現的視線望著她出汗發抖的手。
「那個……放學之後我們留下來討論要觀察什麼吧,好嗎?」
山田美知子看著冷淡的鵜澤雪和一見到自己就擺臭臉的淺木亞由,勉強地露出了淺笑──感覺前途多難呢……研究報告。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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