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五條悟第一人稱,某天五條在竹林裡發現了死而復生的夏油傑,含些許竹取物語元素,但真的很些微。

五條老師生日快樂,希望你和你珍惜的人永遠快樂。

OOC我的,他們屬於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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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的回報通常這麼寫:神奈川的Kinema電影院發現三具頭部變形的屍體,現場有咒力殘穢的痕跡,請派二級以上咒術師前往。我滑動螢幕,雙指把文字放大又縮小,悠仁的名字閃現在腦海裡,是個帶他實戰演習的機會,沒有任何練習比經驗的累積來得更踏實,悠仁在等,我也在等,時間總是不夠用。

我躺在床上,往下一封信件讀,寄件人是正道的羅馬拼音,信件不僅加密,標題未命名,內文夾了一張照片,下方一行小字附上地址:「你去確認看看。」

低清的照片不像用智慧型手機拍出來的,比較接近誤觸的底片相機,在晃動中按下快門,洗出來的相片中光的線條抖動,底片有九成顏色是全然的黑,畫面中央有個模糊的人影,皮膚的質感在陰影裡也變得混濁,他背對鏡頭,交叉的手臂擁抱自己,像個未出世的嬰孩。

我自豪的訊息處理速度堪比蘋果電腦,此刻卻派不上用場,我點開圖片,不斷放大,直到手機能處理的像素到了極限,我在每一個馬賽克般的點裡來回搜尋答案,沒有合成跡象,正道不會用這種東西來試探我,我關閉相片,長久憋著的一口氣唐突吐出。

我剛剛沒有在呼吸嗎?不曉得究竟是哪件事讓我驚訝,我撥了電話給正道,響到第七聲,他才接起:「你知道現在是凌晨兩點⋯⋯」

我打斷他:「你確定嗎?」

正道接著沈默,他洞悉了我,正道嘆氣,很長的那種,「不確定,但你得去一趟,窗直接把資訊給了我,目前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

「這種事合理嗎?」我用力握著手機,有太多疑問從我的身體裡冒出。

「虎杖的狀況也沒合理過。」

「那不一樣!」

我想解釋,像我給惠和野薔薇解釋蒙提霍爾問題那樣,你有三道門,只有一道門後面放汽車,其他兩道門則各放一隻山羊,當你選中一扇門,而我開了另一扇放著山羊的門,你會怎麼辦?你會換答案嗎?惠還在思考,野薔薇率先舉手搶答,她選擇不換,因為「我不想換了之後後悔,我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她這麼說,究竟是汽車或山羊,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正道耐心聽我在聒噪地解析虎杖死而復生的邏輯,兩面宿儺、反轉術式⋯⋯我一句接著一句,正道明白我在說服的人不是他,聽完,他留下一段話,就掛了電話。

他說:「對自己誠實點,五條悟。」

耳廓迴盪著通話結束的提示聲,正道的話像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他審判我,把我從中劈成兩半,我僵在原地,沒開燈的房間僅有從窗簾的縫隙溜進來的一小片月光,光打在棉質的被套上,照出無數皺摺,人的大腦同樣這個結構,我當然知道,我親眼見過。

我切開他,徬彿橫空出世的頭骨被俐落地削下,骨肉分離,啵一聲,鮮血濺了一地,乾脆得殘忍。我永遠記得這個觸感。

高一的夏天,東京氣溫來到四十度,打破歷年來的最高溫紀錄,硝子巴不得將裙子捲成真理褲,男生制服更沒有透氣的可能性,我和傑花整個上午時間在教室研究拼接剪裁,想盡辦法要減少布料,高專不只制度硬邦邦,制服也是,我把布剪隨手一丟,躺在相對冰涼的地板上宣布放棄。

「我不幹了。」我轉頭看向傑,他雙腿交叉盤坐,聚精會神地用手工針線在縫褲子,我感到無趣,出聲催促:「傑你還在改啊?」

「快好了,你再等我一下。」傑安撫我,但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我。

傑和我不同,他拆開褲腳的縫線,加上幾塊顯得涼爽的彈性布,將制服褲重新組合,連打版都省下,讓西裝版型的褲子搖身一變復古的八零年代寬鬆燈籠褲,留下有鬆緊帶的末端褲管,腳踝處收小,乍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標準配備。

四周都是散落的線頭和剪下的畸零散布,我翻身側躺,右手撐著下巴,看傑一針一線穿梭在布料之間,低頭垂下的睫毛隨眨動的雙眼搧動,他完全沒注意到我的視線,我盡力不看得那麼露骨。

又過了一陣,傑還是很專心,我忍不住說話:「說真的,我們可以請廠商改吧?為什麼要自己做啊?」

「自己改比較快。」傑這才抬頭,看了我一眼,「你很無聊的話要不要先回宿舍?」

我挑左眉,指了指他正在趕工的褲子:「剛剛不是要我等你?」

傑笑了笑,「你哪有這麼聽話。」

這下我不服氣了,蹬著腳匍匐湊近傑的正前方,為了看清傑,墨鏡顯得礙事,我向上一撥,幾簇瀏海跟著鏡框一起被捲上去,傑身高和我相差不多,平常我沒什麼機會從底下這個角度和他對視,他習慣走在我右側,更多時候我見的都是他的左臉,入學接近一年,我認識的夏油傑還是那麼片面、瑣碎,像拍不完的過期膠卷,還有好多張空白底片等著填滿。

「沒有嗎?只要是你說的,通常我都會聽。」我信誓旦旦地說,並睜大眼睛,試圖增加我的說服力。

「『通常』是吧?看來你說謊的功力更上一層樓了。」他沒看我,還諷刺我。

我垮下臉,伸手去扳他的頭,引導傑看向我:「我不喜歡被你無視。」

傑下意識抿唇,他通常想笑時都是如此,先壓抑片刻,思考一下才決定要不要笑出來,彷彿他計算過每一個表情,傑的腦筋動得和我一樣快,我們的處理器同源不同廠,我能理解他,他能明白我,要怎麼形容我對傑的感情?現有文字沒有適切的詞能精確表達我們見面時的一拍即合,靈魂若是一個圓,我和傑就是各半的太極,要湊成一對才圓滿,我向來不信命或運,但要是夏油傑走到我面前說是註定,我則俯首稱臣。

他在收尾,線頭打結就算大功告成,傑盯著我,手中的針穿過最後一處接縫,針頭刺透他的食指,戳入皮下組織,傑皺起眉,輕輕蹭著我的掌心,我的目光艱難地往下探,發現傑的手指插著一根針,我立刻抽掉,將未完成的制服褲往旁邊放,他的指尖滲出血液,匯集成一顆圓弧狀的血塊包覆傷口,傑和我都盯著他手上的紅點,他緩慢地挪動手臂,食指停在我雙唇前,我鬼使神差地張嘴,含住他的手指,鮮血的腥味從舌尖不斷蔓延,傑輕輕摩挲我的舌面,混著人體汗腺的鹹味,我使力吸吮,聚縮嘴唇把傷口表層的髒血逼出來,在我捲動舌頭時,傑渾身顫抖,往後一退,他的表情寫著抗拒,深色的眼底總有慾望在流動,我跟上前,把傑的手指含到最底,往上吸時輕咬指節間的軟骨,他倒抽口氣,有話哽在喉嚨,又融在我們相交的視線裡面,我來回舔拭傑的食指,發出抽乾空氣後放開的聲音,啵、啵、啵,清脆響亮,傑連耳根都紅了,他別過頭,不敢繼續看我是如何吞吐他指節分明的手,我用空著的雙手架住傑的下巴和頸子,迫使他觀賞這一切。

在我舔掉他指尖的最後一滴血時,重新說了一次:「我不喜歡被你無視。」

傑狼狽地抽回手,「知道了。」

他重新拿回制服褲,在縫合的內側打結,確保線頭足夠結實,針線被完整地收納回去,我們都清楚這是正道重要的工具,開不起玩笑。傑站起身,抖著完工的褲子,比對在自己身上。

「如何?」他對著我大方展示,似乎對新制服很滿意。

「嗯⋯⋯該怎麼形容⋯⋯澀谷的不良少年?」

「去你的!」

傑把褲子扔在我臉上,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這副蠢樣取悅了他,傑彎腰笑出聲音來。

野薔薇是對的,人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將悠仁交付給七海,搭乘下午的新幹線去到正道信件裡提及的地點,一個地圖中也沒有標示的小村落,傑在這裡總計殺了112個人。

村口被警方封鎖線圍住,經過這幾年黃色塑膠紙因風化變得無比脆弱,不出力撥也會斷,命案現場和核爆事件有著相同的本質,靠近的人都會被污染,差別在於一個是詛咒、另一個是輻射,濃烈的咒力殘穢讓這個村落在荒涼裡添增寒意,萬物皆衰,長不出艷綠的花草,只有路邊一叢叢蔫黃的雜草,枯木比鄰,毫無生氣。

我走進村子,平房的牆面和螺絲鬆垮的木門都還有乾涸的血跡,咒靈殺人通常是橫腰截斷,尤其是傑驅使的咒靈,死法可能千奇百怪,全村人口相加的血量都能滲進土裡養成一條地下水,我循著殘穢一路前行,來到一片異常茂密的竹林。

竹林座落在山腳,是上山必經的入口,相較破敗的村落,這裡還保留自然原始的面貌,不曉得已經存在多久,竹子的高度目測十五公尺,有一條人為開闢的小徑,密集程度高得看不見底,我踏進木棧板道的瞬間颳起一陣強風,竹葉在風的擺動下大力搖晃,遍佈窸窸窣窣的聲響,彷彿有人在說話,我大步邁進,頭頂的天空被相連的孟宗竹遮蓋,陽光稀稀落落地從葉片的間隙落下,這裡的時間流動速度與其他地方肯定不同。

棧道在中途分為兩個方向,回頭我已看不見出口的地方,我選擇往右走,正如傑總走在我右側。

風還在吹,颯颯作響,我遠行好長一段路,總算到了盡頭,棧道停在窪地前,還有積水,這裡竹子生長的方向和別的都不同,像葵花朝日光的位置轉,竹莖相互連結,變成一球橢圓形的結,我深呼吸,不想去猜裡面包著的是什麼,將空氣盡收腹內,為施展術式而擺出手勢,突然間強風吹拂,從四面八方灌來風壓,我將自己隔絕在重力之外,竹子相連的地方發出撕裂的聲音,我往後退幾步,看著它應聲斷裂。

宛如破殼的禽類,竹球往左右兩側斷開,一個全然新生,還未從母體甦醒的咒靈,擁有成年男性的四肢、烏黑的頭髮,緊閉的眼瞼毫無皺摺,我能想像他睜開的模樣,是乾淨好看的單眼皮,他走路的姿勢會略帶懶散,拖著鞋底,三七步站姿,最愛吃蕎麥麵,討厭甜食,還會自己縫制服褲。

我記得他的一切。

風跟著停了,他睜開眼,渾身赤裸地站起來。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問我:「你為什麼沒下手?」

我本打算回答來不及,但我沒說,我看著他和他垂落肩頭的長髮,他的聲音和我所熟知的夏油傑重疊,記憶埋伏在我的血液之中,我的表情陰冷,憤怒和興奮卻不斷燃燒,他直望著我,裸足踏過尖銳的竹片,在他腳掌刻上傷口,泥地與血跡弄髒了他的腳趾,與人類別無二致,他前進的目標是我,而我動彈不得,任他緩緩走到我面前。

「你想要什麼?」我反問,並審視著他,連鎖骨的形狀、陰囊旁的一顆痣都栩栩如生,我同時希望他是,也不是傑,兩種迫切的心態在我體內打成死結,我無路可退。

他節制地輕笑,算計著表情和反應,這點都相似得讓人發瘋。

他回答我,終究說了那一句我求而不得的話。

臨終前,傑曾說過:「在這世界,我沒能打從心底開心地笑出來。」

他沒看我,哪怕是最後的時刻,傑還死死地盯著地面,好像水泥地的紋路、細小的一顆沙子,都遠比摯友的臉更值得留念。

我垮下臉,可憐兮兮地說:「我不喜歡被你無視。」

回憶貫穿一切,只一句話將我們帶回那個午後,縫制服的細針刺進傑的手指,疼痛是調情的薰香,我們彼此對視,在每一次交換的眼神裡接無數個吻。

傑抬頭看我,表情從錯愕到羞赧,然後笑了起來。

「我想要你。」他這麼說,無論他怎麼說,我都會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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