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現在想想,一開始打籃球的動機還真是愚蠢到不行。
  完全出自於年幼的好勝心,看著古籠家的小孩開始接觸籃球,且有著不錯的成績,自己才千方百計的想要精進籃球的技術。
  打從一開始對於籃球就不是真心的喜愛著。
  雖然比賽時沒有用過什麼卑劣的伎倆,卻也不曾從打球上獲得任何樂趣過,這點在升上高中後變得更加的明顯。
  加入擅長運用三分線攻勢的葵高籃球隊,就更加顯得自己的存在如此不起眼。
  他拼了命的練習,將原本的進籃率由40%提升到80%(也就是十球能進八球),一路由新生球員晉級到小前鋒的位置,然而工藤智也心底也清楚,自己能夠如此輕易就坐穩主將的位置,有一半的因素是源於家中的背景。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無論多麼拼命去爭取手中的東西永遠都不會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才得來的──小至籃球,大到戀愛。
  在初中那極小的、扭曲的愛戀裡,事已至此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對方推開。
  那個曾是摯友的古屋上月。

  嗶──
  下半場的哨音被吹響,再次跳球。

  工藤智也再一次和藤原柳面面相覷。
  被強烈的勝負心沖昏頭的他,狠狠盯著一派輕鬆的藤原柳,無論是方才的Block Shot還是古屋上月的加油聲,全都令他焦躁不已。
  憑什麼眼前這個傢伙,能夠如此簡單的就獲得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裁判將球放在兩人中間,下一秒球往上拋之時比賽就正式開始。
  他的眼瞳塞滿堅定。
  決定將原本討論好的戰術全拋在腦後,什麼可笑的三分線戰術、什麼鴕鳥心態等著人失誤,他要在場的所有人明白,葵高的小前鋒,工藤智也,我的實力在哪裡。
  一定要跳贏藤原柳。
  無論如何,一定要在第一個時間點就出手。

  於是,球往上拋,記分板上的時間跑了起來,下半場正式開始。
  幾乎是榨乾了出生至今所有的彈跳力,工藤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蹬起腳尖往上跳,眼見球就在自己面前,他伸手一揮──咚啪!
  連眨眼都來不及。
  下一秒藤原柳將球擒了過來,站上三分線,接著球呈拋物線掉進葵高的籃板。

  整個過程費時不到五秒鐘。
  全體葵高的球員不敢置信的盯著微微晃動、剛被得分的籃框,錯愕的臉色在臉上彰顯,類如「怎麼可能」這樣的話語,被吞沒在沁出的冷汗中。
  「真、真是驚人──!就像完全拷貝了葵高的戰術般,藤原柳並不是帶球上籃,而是投出三分球!」播報員上條景激動的喊著,「下半場才剛剛開始,居然就有如此完美的攻勢!接著葵高會怎麼應戰呢?」

  工藤智也僵在原地,看著藤原柳流暢如遊戲似的動作,此刻他露出好無聊這樣的表情,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
  看起來就像挑釁。
  是的,對於工藤智也而言,藤原柳就像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上方嘲笑、挑釁著自己。
  而他不可能坐以待斃,就算藤原柳再這麼強,肯定還是會有弱點……弱點?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工藤笑了出來,瞇起眼看向籃板,笑得滿意。

  在崇陽進球後,球的主導權自然而然交到葵高手上,工藤智也由隊友手上接到球,如同要反將對手一軍似的,投了一顆三分球。
  而球也確實的進到籃框,比賽像終於打破僵局似的,比數由54:28變為54:31。
  對整個葵高球隊來說,轉機的時候已經來了。

  現在球權來到崇陽,明顯看得出來葵高的球員們更加認真的防守著對手,被圍上來的敵手弄得不知所措的佐藤晃猶豫著是該傳球、抑或是自己必須冒險以假動作抽身。
  正當他遲疑不決時球很快的被工藤智也攔截,原本體力就已經不堪負荷的佐藤也沒有力氣再追過工藤來阻擋他。
  他很明白接著葵高的隊員會做什麼動作。
  就跟現在的工藤智也一樣,站上三分線,輕盈的出手,接著一顆三分球會進到籃框。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不曉得什麼時後衝至工藤智也面前的藤原柳輕鬆的擋下即將投出的三分球。
  一幕更叫人不敢置信的景象撞進視網膜。
  工藤在那一瞬間看見藤原柳所露出的親切笑容,似乎一聲「Thanks!」竄入耳畔,藤原柳就站在自己隊上的三分線上,朝著對面的籃框投球。
  咚。
  清脆而響亮的一聲,球入籃框。

  轉播員上條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別說是坐在他身旁的永澤修二;台上的觀眾驚呼連連,原本就因藤原柳而狂亂的女孩們更是不顧形象的尖叫。
  「這、這到底是什麼啊……妖怪嗎?我們到底在跟什麼樣的對手打球啊……!」
  球員們的表情除了驚愕外找不到其他情緒。
  就連相良和橘一行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這招完全不曾從藤原柳以往的球賽上見過,更別說是在校內練習的時候。彷彿整個體育館被投擲一顆震撼彈,再沒有人將注意力放在球場上。
  藤原柳的球精準得像電影中的特效。
  像有翅膀似的,主人要他飛往哪個方向就往那個方向去。

  「……總一郎教練,我們能問個問題嗎?」坐在板凳上觀看比賽的後補社員,赤川千夏感到難以置信的開口,「藤原學長他,到底為什麼,會……」
  「會強到這種地步?」接下赤川未完的話,總一郎很慢的說著,「那麼,我假設一個情境,每個禮拜你都是一個人和一支球隊打,會怎麼樣?」
  「一人對上一整個球隊……?當然是被打得很慘!怎麼可能贏?」回答得極快,這種情況連想都不用想,基本上來說就是穩輸的,常人怎麼可能這樣和人打球,這怎麼看都是欺負人吧?
  聞言,相良總一郎笑了起來,視線對上赤川不明所以的表情。
  「正解,但是用在某個人身上就不一樣了。」
  「咦?」
  「如果我老人家沒記錯,三年前藤原柳就一直在日出町那的街頭籃球場打球,遊戲規則是一對五,敵對成員包含日出的主將,古籠秋作。」
  「等、等等!教練的意思是,藤原學長一個人對上街頭隊伍嗎?而且還包含古籠秋作?」驚訝之餘,赤川不忘接問下去。
  總一郎淡淡的點頭。
  「……難、難怪!難怪藤原學長會這麼強,原來除了在學校練習之外……他還做了這樣的訓練嗎?」
  感到讚嘆而開口的赤川原本對於藤原柳屌兒啷噹的心態持有不滿,當下聽見總一郎的話,不滿轉變為敬佩。
  相良總一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赤川千夏並沒有注意到,他黑得深沉的眼瞳盯住在球場上活躍的藤原柳,微蹙眉頭。

  這個孩子對於越是喜歡的東西就越是執著。
  ……但是他的「最想要」,卻也永遠是「最得不到」的東西。

●●●

  比賽終焉的哨聲響起。
  工藤智也猶如空殼,站在記分板面前動也不動,空洞的眼神中藏滿絕望。
  104:58。比賽最後的結果。
  至今打得最用力的一場球賽,卻也是輸得最難看的一場。

  球員們用不諒解的眼神看向工藤,擅自改變戰術的他使得隊上的重心大亂、加上藤原柳令人畏懼的球技,比賽能說是很快的結束。
  「比賽終於結束!在情勢一面倒的比賽中,果不其然是崇陽勝出啊!」轉播得口乾舌燥的上條景跟著喝了一口杯裝水,「永澤先生認為這場比賽如何?」
  「……能說是相當精采,就崇陽的小前鋒,藤原柳的精湛表現來看。」永澤修二斟酌著修辭,說實話,就一個專業球評的視角來看這場比賽簡直像是小孩在遊戲。
  但在這場孩子般的遊戲中,卻藏有一隻「鬼」,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場比賽。
  「是啊,無論是上半場驚人的Block Shot還是下半場的外線投籃都叫人驚艷不已!螢幕上能夠看見……咦?」

  原本螢幕上應該是要重播方才比賽所拍攝到的畫面,卻一下子跳到新聞頻道。
  不只上條和永澤,連帶台上的觀眾和台下的球員們都不解的看往螢幕的方向。
  背景很明顯是工藤誠的辦公室,一大批記者及警察湧入,現任議員古龍郎也及他的兒子,古籠秋作跟在警方身旁,相良不解的盯著螢幕,為什麼秋作會在那?這傢伙不是最討厭政治場合了嗎?
  又為什麼,站在他身旁的藤原柳,會露出這種難以言喻的自信笑臉?

  「你們來這做什麼?」
  工藤誠用不解而驚愕的表情看著警方,拿著拘票的警員開口:「根據有力的證據證明你貪污及收取政治獻金,需要工藤先生和我們到警局一趟,這是拘票。」
  「等、等等!什麼?誰誣陷我!」工藤誠不滿的咆嘯著,手掌抓得死緊。
  「議長,這並不是誣陷。」沉默已久的古籠郎也終於開口,看著面容狼狽的工藤誠,斬釘截鐵地說,「你貪污的證據我們已經交給地方法院,至於收取政治獻金這指控其公司也已經坦承,並且錄音存證,事到如今,就請別再辯解了。」
  工藤誠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古籠郎也,而後緩緩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這擺明是政治迫害!」
  不願坦承的工藤誠依舊在記者面前大放厥詞,被搞得沒有耐性的古籠秋作理智地開口。

  「此外,由於工藤議長您的教育失敗,相信經由網路的傳播及各大電視台的放送,您兒子工藤智也仗勢欺人的影片及照片正在不停流傳吧?」
  語畢,古籠秋作輕輕地笑。
  不管是螢幕內還是外,名為工藤的男人都露出扭曲變色的神情。
  接著螢幕上出現秋作提到的照片,經過特殊處理手法的照片勉強還看得出被害者是名黑髮的少年,其餘全是工藤智也被放大的臉。
  只有看過原檔的人才看得出來那名少年是誰──就連古屋朧光也盯著螢幕,喃喃著「工藤君原來這麼可怕!那個男孩子好可憐哦……」這樣的話。
  古屋上月難掩詫異的凝視著電視牆,不時將注意力轉移到台下的藤原柳,沒來由地,他就是知道這件事是他的傑作。
  耳邊迴盪著藤原柳說的那句話。
  ──「我會保護你。」
  內心的情感複雜交錯,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衝下去再狠狠地抱住對方。
  然後要很慎重的說一聲謝謝。

  「中分君。」藤原柳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工藤智也,「其實我也不想把場面搞得這麼難看的,你知道,美國人都很低調。」
  邊說邊笑逐顏開,工藤抬頭回望藤原柳那雙帶有隱蔽的怒火雙眼。
  「但是我不得不讓你知道,對古屋上月下手你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An?」
  工藤沒回答,藤原柳逕自說了下去。

  「我啊,最喜歡的東西是99%的純巧克力,最討厭的東西嘛……就是碰到事情只會哭著回家找媽媽的敗類囉!」
  聞言,工藤智也一句話也沒有說,狠瞪著藤原柳,握緊拳頭朝對方就是一拳──卻硬生生被接下。
  「這種軟弱無力的拳頭連想保護自己都辦不到,還說什麼喜歡?你憑什麼、到底憑什麼,說你喜歡古屋上月?」抓著工藤智也的拳頭,藤原柳的笑容不減,但握緊的力氣卻緊了好幾分。
  由腳趾到頭頂的憤怒。
  工藤因痛苦而露出猙獰扭曲的表情。
  「三年前我保護不了他,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古屋上月歸我所管,你就連呼吸他周遭的空氣都必須經過我的允許,聽懂了嗎?」
  「你放開我!」工藤智也嘶吼著,手骨有種即將要被捏碎的錯覺。
  藤原柳靜靜的凝望著因疼痛而皺起臉的工藤智也,一語不發,一直到對方臉色發白他才悄悄蹭到工藤耳邊,用近乎呢喃的聲音說:

  「……我巴不得在這裡就殺了你。」

  隨後他放開緊捏工藤的手,說完話後便轉身離去,看著藤原柳離去的背影,工藤智也的心底泛起動盪的漣漪,身體因害怕而顫抖起來。
  藤原柳是真的對自己動起殺意。
  單單憑藉他對古屋上月那不明就裡的堅持和保護欲,今日的球賽怕也是藤原柳一手促成的吧?所有的情勢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從記分板上的分數到螢幕的變化,說不定連父親的政治黑金被揭發也是藤原柳的作為。
  光想到這裡,就讓他為之戰慄不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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