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前注意:(1)自創角色有 (2)BG劇情有
(3)棄權聲明:他們只屬於自己,不屬於我。

 

 

第一日 啄木鳥與靴子

 

  黃瀨瘦了許多,沒有上妝的臉色雪白如紙,他坐在幾公尺寬的攝影棚裡,空調的溫度令人鬆了一口氣。黃瀨穿著米色罩衫和美式塗鴉T恤,走進我的相機鏡頭裡。

  我們還沒有交談。

  我在想,即使是在半夜兩點接到一通想要進行拍攝的電話,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這畢竟是工作,而我的宗旨是敬業。在半夜兩點半獨自打開公司的攝影棚,摸著黑按下總開關,直到黃瀨涼太的來臨前,仍執著地調整著燈光的角度,沒有什麼大不了。我看著黃瀨的眼睛,有種盡釋前嫌的心情。

  「我們開始吧。」我說,坐上黃瀨對面,相機就架在眼前。

  黃瀨在一張隨手從攝影棚角落拉來的曲木椅上,輕輕地點頭,我在紙上的角落寫下the first的註記,拍攝黃瀨涼太再重來的次數多得我難以計數,不能用的照片占滿記憶卡的一半。

  我要求他脫下靴子,黃瀨為難地看我一眼,彎下腰去解他的鞋帶,牛津雕花的表面被鞋油擦的亮麗,「第一個問題,」我趁亂提問,黃瀨顯得措手不及,這不是第一次,我簡直受夠日本的中規中矩,「你最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黃瀨轉著眼珠,左腳的牛津靴離開了地面,「呃,『一共是七百五十元』?」

  「噢,你怎麼會認為這是我想知道的。」我讓黃瀨再把鞋子穿回去。顯然地被我激怒的黃瀨瞪了我一眼。

  「那麼,再來一遍,我想要知道的是,你最重要的人,截至今日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他皺了下眉頭,我按下快門,黃瀨肯定注意到了,卻忽然閉上雙眼。

  「我們就這樣吧。」他說,我都不明白黃瀨究竟模仿著誰的語氣,「在最一開始和最後,他都說這句話。」

  「給我你的情緒。再多說一點,他還說了些什麼?」我看著黃瀨努力睜開眼睛,對著黑洞般的鏡頭眨眼。

  「他說我是最好的。」黃瀨笑了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相機鏡頭,彷彿六點七毫米的圓點是他的救贖。像是一窗自動播起往日記憶的布幕,黃瀨涼太放映起經他剪接過的電影片段,他說了很多,我從未聽過黃瀨說那麼多的話。

 

未命名-1

 

 

 

  他是黃瀨涼太這輩子沒有得到過的愛人。

  他們正式交往的時刻黃瀨涼太都還秒秒地記得,是他生日剛過的凌晨十二點零四分,青峰大輝緊緊抱住嚎啕大哭的黃瀨涼太,安慰著決定不再打籃球的他。他們在燥熱的夏夜接吻,黃瀨哭得豪邁、他一啜泣青峰就吻他,他刻意哭了好多次,他們吻得熱烈,吻得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們二人。

  吻得就像最後兩只發情的蟬。那年黃瀨十八歲。

  沒有任何一間大學籃球名校邀請他,黃瀨涼太從未接受過這種現實。海常中學在黃瀨加入的時間打出不錯的成績,連續三年打進IH全國大賽、冬季盃更是跑不出前三名。聯合賽秋季盃他的表現同樣亮眼,二十場比賽內個人平均得分二十點三,作為海常的王牌他實至名歸,即使黃瀨打球不是為了證明什麼,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可能淪落無人賞識的地步。

  監督在放學後的社團練習時間將黃瀨叫到體育館的教師室,黃瀨的臉色難堪,他才剛對新進的一年級生發了一頓光火,只是一顆沒投準的籃板球就換來他的破口大罵,黃瀨涼太都對自己的情緒控管羞愧起來。監督肥碩的身材擠在一張小小的塑膠旋轉椅裡,他盯著黃瀨涼太佈滿汗水的樣子,像是欲言又止、又彷彿啞口無言。

  「黃瀨,」監督終於開了口,在此之前他深吸口氣的嘆息被黃瀨記住了,「關於大學邀請,你之所以沒能入選……」監督讓這一切都變得艱難,黃瀨緊張地扣住手,他感覺自己置身砧板如待宰魚肉,「我也不明白,可他們的評價無庸置疑,黃瀨,你是我訓練過最好的球員,沒有之一。」

  「這是什麼意思?監督?他們說了什麼?」黃瀨屏息,困惑的模樣像頭守株待兔的狐狸,聰明地、滑稽的蠢狐狸。

  黃昏的餘暉透過窗簾灑進室內,監督緩緩沉下臉色,「黃瀨,你我都得承認一件事,你很出色,但你沒有特色,每一間大學都這麼跟我說。沒有學校想要沒有特色的球員,你的確很優秀,但你並不是首選。」

  黃瀨注意到他被落日餘燼拉長的身影,彷彿一顆子彈穿過他胸膛般的疼痛與空洞,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如脫軌的列車被震盪折成兩半,一切都到盡頭的感覺真實到不切實際。

  陣痛之後的情緒是震怒,是體內數千次的波瀾萬丈,緊接著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懣。

  他看不清監督那張熟悉了三年的臉,他在空白的五官裡看出無止盡的嘲笑,黃瀨涼太的情緒和身體被自己徹底分開,他在吼叫著無意義的詞句、重重甩上被打碎玻璃的辦公室大門,連哭都哭不出來。

  人在沮喪到最谷底的情緒確實就會想要放棄。

  黃瀨涼太步行在漫無目的的路上,想起曾鼓勵過青峰大輝的,盡是些事不關己的話。他和青峰在升上高二後成為了要好的朋友,即使他倆的關係從來就不差。

  黃瀨在高一的全國大賽所說的話讓他們紮實尷尬了好一陣子,但很自然地又開始說起話來,大概是六月才剛放暑假。青峰大輝站在事務所的門口,拎著剛買到的堀北麻衣寫真,用一張熱死了的臉說:「吃拉麵!」

  當時他都還沒卸妝,陪他一塊走出來的工作人員忍俊不住:「你學校的同學?」

  「是啊……」黃瀨涼太緩慢地點頭,微張的雙脣,驚訝到變得愚蠢的表情。看得青峰大輝哈哈笑了起來。

  「醬油?味噌?還是豚骨?」青峰在笑,半邊眉峰挑起來,黃瀨一時之間看傻了,他呆滯片刻。

  黃瀨慌張地喊著:「豚骨!給我三分鐘!」轉身跑回事務所向櫃台女職員討了好幾張隨身卸妝棉。他聽見逐漸闔上的玻璃自動門外,青峰大輝彎下腰的豪邁笑聲。

  他們一起吃拉麵。一起打籃球。一起唱KTV。一起拍大頭貼。一起買耳罩。一起去遊樂園。一起看AV。一起打手槍。一起吵架。一起和好。一起在半夜十二點的電話裡頭說晚安。一起在八月最後一天的夕陽底下接吻。

  然而黃瀨涼太不認為青峰大輝喜歡自己,正如同他從未搞懂和青峰大輝的關係。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他們對籃球同樣狂熱(或者說青峰的確更甚),彼此的嘴唇離開的時候,會發出就像啄木鳥般的響指聲,聽見時他們都笑了出來。

  青峰大輝為他挑選了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一雙廉價的批發牛津矮跟靴,卻是青峰大輝當時能買的最昂貴的東西,精緻的雕花皮面、染成煎茶色的假牛皮,尺寸是青峰委託五月問到的,輕巧包覆著黃瀨的後腳跟與腳趾,恰到好吋的二十六碼。

  黃瀨涼太收到鞋盒時頃刻比拆開桃井五月婚禮邀請函還要高興,忘記要包裝禮物這點都讓他覺得窩心,青峰大輝難為情的樣子,在黃瀨涼太眼底沒有什麼能比這個瞬間更令人憐愛,他湊上去要了一個吻,青峰大輝的氣息灼熱,黃瀨涼太的臉頰被渲染成漂亮的嫣紅色。

  倏地想起那麼大量的青峰大輝,黃瀨涼太顫抖著身子,撥下通訊錄的第一個號碼。

  「喂?」青峰大輝的聲音穿透脈搏,黃瀨涼太以為自己要哭了。

  「要不要吃拉麵?」

  黃瀨走投無路的聲音嚇得青峰大輝在十分鐘內就從江戶川橋趕到他身邊。青峰在市內公園的街頭籃球場找到他,黃瀨涼太抱著膝蓋,坐在籃框底下,入夜的風是涼的,青峰大輝把身上隨意抓來套的牛仔外套扔在黃瀨頭上,他抓起黃瀨的手臂,試圖想讓黃瀨站直,當他鬆開手的時刻,黃瀨的臀部又隨著地心引力往地板跌。

  青峰喚著黃瀨的名字,卻發現對方一點回應都沒有。

  發現自己的身體被劇烈地搖晃著,好不容易拉回黃瀨一丁半點的注意力,青峰大輝的眉心有汗,黃瀨從目無焦距的瞳膜裡看見他混雜擔憂與不愉快的臉龐。

  「黃瀨?你沒事吧?」

  「小青峰……」

  黃瀨往前倒,倚向青峰的肩頸,沒三兩下就睡著了。

  青峰慌張地撫摸黃瀨冰冷的肌膚和發燙的額頭,他蹲下來,讓黃瀨靠在他的背上,雙手穿過黃瀨的膝後,把他負擔起來,一路從街頭籃球場走到最近的一間診所。

 

 


 

 

to be continued>>>>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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