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到一半才發現自己是用第一人稱啊……太虐了,究竟是誰說要用第一人稱寫文的?讓我拿條鞭子狠狠抽她幾下。
寫到一半才發現我寫的是高中生……太虐了,究竟是誰說要寫高中生的啊?讓我拿打火機燒她幾根腳趾頭。

*行前通知
黃瀨有三個姊姊非官方設定
一切都是作者腦補
黃瀨自慰情節

文風跟之前不一樣絕對不是抄襲何方神聖(如果有抄還請高抬貴手跟我說是抄誰囧)
是我置之死地而後生之後苟延殘喘寫出來的東西,低潮黨惹不起啊!!!!!!!!!!!QAQ

作者玻璃心,如果能給些鼓勵我會寫得更快QAQ

是說,還有人在看這系列嗎?(抖)




  「明天下午一點,我在原宿車站等你。」

  我鼓起勇氣聽取那唯一一封的語音留言,青峰的語氣隨著憤怒與無機質的機械音消失在話筒盡頭。我未卸妝的臉色憑外人看不出異狀,但我知道自己現在如果找面鏡子來照肯定會看見一張慘不忍睹的臉。

  把最近剛換的蘋果五代機收進杏色的厚刷毛外套口袋,秋天的寒意來得比想像中還快,距離IH賽結束不過短短兩個月,樹梢已被秋意掃成一片憔悴的橘黃色。

  Inter High的四強賽由海常、誠凜、洛山、能代工業晉級,我沒有否認自己確實因為「某些事情」在之後對上洛山的比賽並不是百分之百投入(可好歹也拚盡全力),但誰會曉得呢,海常對上的可是計謀之王,擁有天帝之眼的赤司征十郎,輸得再難看都不會有人詫異。

  只是在以108:87足有二十一分差的戰果慘敗洛山高中之後,在雙方鞠躬敬禮時赤司征十郎投射一個意味深長卻極具蔑視的眼神向我。

  我不想去猜那對金火交替的虹膜傳遞了什麼意思,寧願就把一切歸咎於我的實力不足,不足以強得贏過赤司征十郎,而確實現在的我並不具有能撼動赤司的才能。我畢竟不是火神或黑子的其中之一。

  海常在今年夏天和能代工業止步四強,誠凜與洛山延續去年冬季盃的冠軍賽,在IH總決賽再度一擲乾坤,我記得那天場邊來了好多人,不只拿著從草莓樹買來當季水果刨冰的秋田市民眾、還有幾支特意留下來觀賽的隊伍,桐皇也在裡頭,和海常隔幾區座位,我刻意不看向坐在藍色塑膠椅上的他們,但即使是在人潮洶湧的體育館卻依然能感受到源自青峰大輝的視線(真希望是我想得多了),就像我一不注意就會被那道目光刺傷一樣。

  青峰一直試圖向我解釋那天賽後在廁所發生的事,我想我大概沒藏好在聽見桐皇的得分後衛、那個留著一頭小麥色短髮的一年級新生,無暇顧及場合,傳出即使在熙來攘往的長廊也能聽見的音量,說他喜歡他之後的震驚表情。

  他竟然這麼輕易就說出我一直都說不出口的話。

  我真正感到吃驚的是這件事,青峰大輝大概永遠也猜不出來我為了什麼才如此動搖。

  他把我攔下、或是一次又一次叫住我,活像做錯事又焦慮著極欲解釋的貓科動物耐著性子想要把事情解決,我能感受到從他眼底流洩出來的焦躁,乾燥的雙唇不斷吐出支吾的字眼,他說那是誤會,黃瀨,你肯定誤會什麼了……

  恐怕連青峰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他要這麼拚命澄清,被一個同性戀告白就這麼令他難受?我沒有那種力氣調侃他,只能用千奇百怪的爛理由擺脫青峰一遍又一遍的糾纏。

  最後總冠軍賽由誠凜勝出,火神和黑子都哭了,誠凜整個隊上都免不了激動淚流,我看著男兒淚濕了滿襟的他們,火神抬起頭來,立刻就發現我的位置,黑子很快也察覺到,我回望他們兩人四顆眼珠,遲疑了幾秒鐘才想起來得做些什麼才行,唐突地用蠻力牽動了笑紋肌,一瞬間疼得差點沒把我痛哭,他們回應我兩個大大的笑臉,誤以為我紅了眼眶是同樣欣喜於他們的勝利。

  比賽正式結束,我們隨著小巴士的引擎頑強地駛動著,回到往東京的新幹線上。我的沉默被中村學長視為疲憊,一直以來哄鬧得最厲害的早川學長竟也在這一路上都安靜下來,新生二木還以為是學長們因為輸球心情太差,回家後暗地自責在四強賽面對赤司竟嚇得雙腿發軟,發誓冬季盃絕對要雪恥。

  夏天結束了,迎接第二學期的開始我無暇分心去思考青峰和學弟的事。先是被工作與期中考追著跑,加上教練對於冬季盃信心滿滿,作為主將我的訓練項目一直沒少過。我沒忘掉在這短短一年間我練壞海常幾顆籃球。
 
  幾乎是將一生的熱情都燃燒在這顆比火還耀眼的大球上,每當我獨自一人留在海常的體育館,看著被汗涔涔的自己染濕的籃球與木質地板,以及在水晶燈的映照下顯得更高更遠的籃框,就會想著這或許是我這輩子唯一如此努力過的事情。

  在這兩個月間青峰想盡辦法聯繫我,聽說就連學校和事務所他都去過,恰好都與我錯身而過(我發誓除了電話沒有特別躲他),我大概能夠想像脾氣不好的青峰有多生氣,即使最後他留下的語音留言意外地不帶殺傷力。

  結束晚上的拍攝工作,婉拒了經紀人載我回去的提議,我從新宿車站乘山手線轉到澀谷車站,坐上最後一班東急東橫特急回到橫濱。凌晨十二點五十一分準時抵達橫濱車站的列車帶上車門往反町站駛去,電車離站時為寧靜的月台留下巨大的轟隆聲響,漸快的車速揚起,踏過殘障坡道的黃色地磚我遵循地鐵標示離開如迷宮般複雜的地下道。

  走出橫濱西口,外觀呈大理石色的西車站與高島屋、CIAL、JOINUS合作營業,大概十點之前還能看見一些攤位在。我避開在車站騎樓徘徊的流浪漢和穿著制服的阻街女郎,隨手在大街攔了一台計程車,報上地址後倒在後座,腦袋暈得像在船上晃。

  身體裡迴盪著青峰的聲音,聽上去像隱忍著怒意的樣子。明天下午一點,原宿車站。我在頭昏腦脹的同時思索能夠拒絕青峰的藉口,好的爛的理由多得不得了,假使用「明天有重要工作」就能完美從這個不請自來的邀約全身而退。

  「小哥,你是當地人嗎?」計程車司機帶著大阪腔的男聲打破一車子的沉默,八卦的音調聽上去讓我不太舒服。

  我沒有看向司機的方向,眼神飄在車窗流動的風景上,裝了點樣子讓聲音聽起來客套、高興些:「是啊,難道看上去像外國人?」

  「沒錯沒錯,你一頭金髮又皮膚白,如果再加上一口流利英文能夠騙倒不少人……」司機似乎笑彎了眼,我把背朝椅背更深地坐進去,盡力壓下想丟下鈔票跳出車窗的衝動,司機不識時務地接下去說:「如果你不說日文,我還真以為你是哪家的少爺。」

  我懶得去解讀他話中最後一個詞彙的意思,總之不會是好聽到哪裡去的意思。一個深夜裡濃妝豔抹、穿著半敞的杏色軍外套和包腿的緊身黑色丹寧褲的年輕小夥子所從事的職業在一般人眼中絕對不會太光明磊落。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保持客套地對司機後腦杓吐了一句:「麻煩前面路口放我下車就行。」

  「哦,好的。」司機點點頭,所幸沒有繼續閒聊,否則他會毀了我對所有大阪人的印象。我在距家門還有五分鐘路途的巷口下車,給了三張千元鈔票沒讓司機找錢,記憶裡除了他帶著鬍渣的笑容和車牌之外,天保佑我下次不會再搭上同一台車。

  二姊在我進家門前就聽見converse帆布鞋踩在前院石階上的聲響,我一推開建在女兒牆中央矮小的圍籬小門,就看見她站在玄關前活像個逮到現行犯的女警,而事實上她也的確是警員。

  「為什麼這麼晚?」她左手撐在門鎖旁,顯然沒聽見一個好回應不打算放我進門,我無奈地抬頭掃了她一眼,「現在是凌晨一點十五分,你最好給我一個適當的答案。」
  「拍攝在快結束時,攝影師出了一點包……」
  她好看的眉眼皺了起來,「這不是你晚歸的好理由,我記得你有名為手機的現代利器。」我掏出外套口袋裡的手機,滑開螢幕鎖後叫出通訊紀錄。
  「你看。」我將蘋果機正對她雙眼,每當我這麼做就能看見二姊下意識變成鬥雞眼,這件事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有打給媽。」
  她臭著一張臉:「這不算!你明知道媽晚上不在家……」二姊退出玄關,放我進門脫鞋,「我晚上難得不用值勤,卻沒看見可愛的小弟在家,你可知道做姊姊的心裡多傷心?」
  「對不起嘛。」我把鮮黃色converse放進白色四層鞋櫃的最下層,這還不夠裝我家四個女人的鞋子,二姊聽我軟綿綿的聲音就知道我又要裝可憐求饒,我換上拖鞋站起來,微微低下頭回看二姊犀利的金色雙眼:「可是二姊也沒跟我說你今晚在家,這樣的話我一定會提早回家呀。」

  二姊接過我討饒卻不容拒絕的眼神和回應,一臉受傷地西子捧心貌穿著她的橘紅色拖鞋跑向客廳:「嗚哇哇!大姊你有聽見涼太越來越會頂嘴了嗎?」
  「大姊也在?」我穿著三姊買給我的老皮(*Adventure Time裡的黃色老狗)拖鞋,一臉真稀奇地望著窩在沙發上網的大姊和抱著洋芋片回到她原本位置上的二姊。

  「涼太不是頂嘴,只是在闡述事實。」素來以理性冷靜聞名,穩坐家中女人第二寶座的大姊從ZOZOTOWN的網頁抬頭看我:「不過你真的太晚回家了,涼太,還記得你只是個高二生嗎?」
  「記得。」我巍巍顫顫地點頭。
  「下次要晚歸了就來通電話,我去接你,二姊也能。」說完她就把視線轉回網頁上那件碎花邊的魚尾洋裝上,化身沙發馬鈴薯的二姊跟著答腔:「再忙我也開警車去接你!」

  「這樣是濫用特權啊二姊……」我衝二姊碗裡的海苔洋芋片笑了笑,上樓前衝過去搶了幾片來吃,宵夜從不忌口卻仍保有好身材的二姊對著我的背影開罵:「搶人零食你會胖的!臭模特兒!」

  為人母的大姐在我上樓後用家中的內線電話提醒我早點休息,別吵到彌子。向來早睡的她沒準是為了等我才熬到現在,我有些抱歉地對著話筒吐出謝謝兩個字,她哼哼唧唧地掛上電話表示對於我還有作為小弟的自覺感到滿意。

  我把書包扔在臥房的書桌上,洗好的衣服被每天定時來打掃的管家婆摺好放在床單上,打開衣櫥將內衣褲歸類放回去時,放在櫃內抽屜旁的米色POLO衫與軍綠色五分短褲引走我的注意力。青峰大輝的衣服,一直沒找到好時機還給他,我盯著被清掃婦洗淨熨平的衣物,升起一股詭異的不安。

  我想我找到一個說服自己去見青峰大輝的理由。

  我從衣櫥裡拿出睡衣決定先扔這念頭到一邊不管,在浴室裡把自己脫得渾身精光,走進打自出生以來沒整修的淋浴間忽然又想起青峰家也是乾濕分離的浴室,在不到三坪的浴室裡藏青色的磁磚被隔開一方小小的淋浴間,架子用螺絲鎖在牆上,有染著粉紅色的透明塑料浴球和蜂蜜和花香的洗髮精與潤髮乳,全是青峰母親在用的。

  在洗了一身化學香水以後青峰大輝毫無預警地出現在面前,連遮掩身體的布料都來不及拿,他盯著我看的眼神似乎驚訝了一秒鐘,瞬間又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放下免洗內褲離開。

  我打開水龍頭任憑蓮蓬頭撒下溫度高達六十度的熱水燙得我大呼小叫的時候,幾乎是立刻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想起青峰大輝的眼神和形貌時渾身發燙,像湊近高溫的銅塊,不消幾秒鐘就通過自由電子的熱傳導變成一塊火熱的金屬。我在情況沒變得更糟前動手將水龍頭轉向冷水,低溫潑得我一身濕,我能看見手臂上的肌膚浮現一顆顆的雞皮疙瘩。

  但那沒有讓我更好受,反而變本加厲地讓我更興奮,見鬼,究竟是誰說男人在勃起時接觸冷水能夠讓充血的陰莖冷靜下來?還是說我就是個沖水也冷靜不下來的變態?我咬白了下唇,低頭瞥了一眼昂立的下半身,確認冰水效果不佳,認命地把水溫轉熱,在逐漸揚起白霧的浴室撫慰我的好兄弟。

  溫水順著髮梢一路從鎖骨滑落到腹肌,小有鍛鍊的六塊肌在急促的呼吸聲中起伏,我沒有看,但早已熟知該如何用最不費時間的力道與手勢讓自己射精,一手托著球狀的陰囊、一邊用虎口包覆著硬挺的柱狀上下摩擦。

  我放任自己在意識裡狂妄地想像青峰大輝的模樣,他親吻過來的唇形、乾燥而真摯的吻,貼緊我渴求他已久的雙唇,青峰的氣息打在我的臉上,粗重的呼吸像要燒傷我一般。我加快亦加重撫摸下體的速度與力道,青峰的舌頭撬開我的牙齒,執拗地舔著我柔軟的上顎,我會對他說好幾句不,不斷拒絕他的侵入,卻又希望他能給我更多。

  我靠在浴室牆邊,雙腿不住發軟,搓揉表皮軟嫩的陰莖,青峰的臉就算瞎了眼我都能記得,我仔細地按摩瑟瑟顫抖的下半身,寬慰每一條雀躍地浮騰表面的青筋,在脆弱的鈴口來回按壓,想像正在蠻力觸摸我的不是自己,而是帶著一絲焦躁和無以言明的興奮表情的青峰大輝。

  我想要他。當我自慰時第一次浮現青峰大輝的臉我就知道了,我想要他,想要得不得了。我錯將自來水傳來的熱氣當作青峰大輝的吐息,在陰莖的陣陣痙攣下高潮,濁白的體液射到了腹肌和我的掌心,很快就被熱水沖走,隨漩渦從出水口沖進骯髒不堪的下水道。

  我乾脆坐在淋浴間的地板,被打濕的頭髮在臉上服貼地順好,彷彿認同我的侷促,而希望將這副模樣,剛才想像著同齡男性友人侵犯自己的我弄得更加狼狽,我抬起頭,山根落下水滴,沿著顴骨的弧度滑入口腔,嘴裡一陣溫潤,我笑了起來。

 

 

 

  隔天我在正午火辣辣的太陽和一個小娃兒的強烈巴掌擊打中醒來,我倒在老媽選的惡質蕾絲紗質彈簧床上(淺黃色床單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反抗),大姊的長女彌子現在三歲,身高已經足夠爬上我的床鋪重擊我的臉,目的是為了叫我起床。

  我吃疼地扶著自己被一掌打醒的左臉清醒,撐著肘部起身,彌子肉感的無辜臉龐在眼前展開,就好像印在我臉頰上的小小手掌印不是她的傑作一樣,她只是個來叫叔叔起床的乖孩子,活像她母親一樣的惡魔本性。我和她四目相交,確定我失去睡意的彌子撲上來摟住我的脖子:「溜太!」(*Royta被彌子念成uoyta)

  「彌子,我是涼太叔叔,涼、太。」牙牙學語的她親暱地親吻我的臉頰和耳垂表示歡迎我起床,加入她歡快的一天,我正式起身抱著身長不到一尺的彌子,「溜太!手機!叫叫!」
  「嗯?」我順著彌子的手指指向床頭櫃的蘋果機,一手撐著彌子的體重、另一手走過去拿起手機,電子鐘的時間走向一點二十,來電人是青峰大輝。我早該猜到是他。
  彌子睜大眼:「素誰?」
  我回吻彌子體溫偏高的臉龐:「沒事。」將手機調成震動,收進睡褲的口袋,抱彌子下樓用遲到了的午餐。

  大姊穿著老媽的白蕾絲圍裙,從廚房傳出的焗番茄義大利麵香氣從二樓就能聞到,放彌子在廚房門口下來,她飛騰地奔向大姊腳邊摟住母親的小腿,注意到了我的大姊挑起半邊眉調侃:「終於放棄跟床結婚的念頭了?」
  我尷尬地低頭,「假日嘛,今天也沒工作……」大姊轉身烹飪她的茄汁義大利麵,旁邊的烤箱傳出Mozzarella起司膨脹的香味,接著回我:「你的手機響了很久。」
  「呃。」我忍不住口吃,「那是鬧鐘。」下意識撒了個小謊。
  大姊攪弄鍋內的麵條和被她精心切成丁狀的生番茄與拌料,「把彌子抱走,我怕燙到她。」我聽話照作,在彌子差點把她媽咪的圍裙扯下來前抱走她,大姊又翻了幾下義大利麵,關了瓦斯爐把鍋子挪向放在一旁的空盤:「還有,你的鬧鐘鈴聲是Just the Way You Are、手機鈴聲是嵐的Endless Game,你確定要說這種馬上就會被拆穿的謊?」

  我只好閉嘴,大姊連抬頭瞟我一眼都不屑,可她在等我解釋,最痛恨男人說謊的大姊,我蠢到忘記她的大忌。懷裡的彌子一派天真地歪頭看著我,伸手想從我眼皮上將長得眨眼時總能擾亂視線的睫毛拔起來,我在思考應怎麼解釋才能完美說服她「你的小弟不小心說謊是因為他不想承認他放喜歡的男人鴿子」。

  大姊把茄汁義大利麵在餐盤上捲了幾圈,燉得軟爛透明的洋蔥和蒜頭,還有花枝和我喜歡的蝦仁,拿旁邊裝著起司的袋子灑下好幾把香濃的Mozzarella、倒下幾匙橄欖油,彌子被香味從我的睫毛上吸引走,伸出手想摸橄欖油罐。

  「在我處理好這盤麵之前,你還有一分鐘時間說清楚你說謊的原因。」大姊端著耐熱餐盤走到烤箱前,視線穿過玻璃盯著裡頭那盤已烤得金黃焦脆的焗麵,「還有五十秒。」

  「呃,大姊……」我阻止彌子的胡搞蠻纏,帶著她坐上餐桌旁,彌子嬌小的身軀鑽入兒童餐桌,大姊在內心倒數秒鐘:「四十秒。」
  「好吧,我說。」我兵敗如山倒地趴在餐桌上,「但大姊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她打開烤箱,沒有回頭看我,「三十秒。」
  「大姊……」我朝戴著隔熱手套把麵從烤箱拿出來的大姊背影發出求饒的聲音,她毫不留情地說:「你剩下二十秒。」

  「大姊你有什麼東西是想要卻得不到的?」一問出口,我就後悔了。

  大姊的手勢隨放下餐盤,脫掉她的桃色圓點隔熱手套,接著指向我:「你談戀愛了?」
  我忍住從座位上跳起來逃離現場的衝動,我輕輕搖頭,在她充滿質疑的眼神之下妥協,「不是戀愛……」躲過大姊目光的嚴刑拷打,我垂下肩膀,「但,好吧,很像,像是戀愛。」

  靜不下來的彌子試圖撐起身子穿越餐桌去摸那燙得要命的餐盤,我連忙阻止彌子燙傷自己的行為,大姊從洗碗槽上的烘碗機取下兒童餐具,在白色餐盤盛裝的焗茄汁海鮮義大利麵挖了一部份下來,彌子的橘紅色塑膠碗有巨大的蝦仁和被番茄燉成暗紅色的麵條。

  「關於你剛才的問題,我沒什麼好回應的。」大姊用塑膠湯匙捲起一小匙麵,送入彌子乳牙才剛長齊的口腔,分了一個珍貴的眼神給我,「因為我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我抿了一下唇角,那不算是回答。

  大姊彷彿洞悉我的疑惑,她把蝦仁分成一個個小塊,「如果你想要,就不擇手段讓對方也想要你。」

  在她語音剛落,口袋裡的手機再度震動起來,大姊叉一塊蝦仁丁餵給被茄汁染紅嘴角的彌子,「你該出門了,我的大情聖。」

  我只能苦笑。謝過大姊我沒清福享用的高級午餐,她聳肩表示不介意,趕我上樓之餘甚至推薦我穿上次她從網拍買回來的Mr. Gentleman海軍藍西裝外套,我打開衣櫥掃射一眼被掛起來的襯衫和外套們,果不其然看見被陳列其中的Mr. Gentleman藍色西裝外套。

  我垂下肩膀,總覺得這樣的穿著在暗示自己一些什麼。

  喪氣之餘還是聽從大姊的話,配了一件淺灰色漿得挺硬的長袖襯衫與西裝外套出門,下半身一件英倫款式的摺口深色長褲和格菱襪,帶著常用的地圖包與一雙深咖啡色馬丁靴出門。

  目送我出門的大姊與彌子眼神中帶有特別的慈愛,一無所知的彌子對她的帥氣溜太叔叔今天的穿著很是滿意,比了好幾個大拇指給我,順道親了好幾下直到番茄色的唇印在我頰上留下印子,大姊說了別太晚歸,否則她會讓今夜執勤的二姊親自駕著警車來找我。

  踏出家門那一刻我才接起在口袋震動不停的手機,我盯著再熟悉不過的來電號碼與發話人,察覺自己再按下接通鍵那一刻忍不住顫抖:「喂?」

  「你在哪裡?」話筒另一端俗不可耐地傳出聲音主人震怒的聲音,我想自己的確是遲到得足以讓青峰大輝震怒,開口正想找些藉口解釋晚到的理由,青峰的聲音從遠處磅礡地摔來:「我在橫濱車站!」

  「什麼?」我一怔,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你在哪裡?」
  「橫濱車站,西口。」青峰的語氣很快冷靜下來,好像他剛才沒有那麼生氣,我甚至能聽見他為了調解語氣吞口水的聲音,「你在哪裡?」

  「我在……」我環顧四周,意識到如果讓青峰大輝找來家裡可說是大事不妙,大姊和彌子都在家,現在可不是出櫃的好時機,「我在往橫濱車站的路上,你在西口的哪?我去找你。」

  「我剛從地下道走出來。」話筒傳來車站前的慌亂與汽車的鳴笛聲,證明青峰大輝應該沒有說謊,我說:「那你去三菱信託銀行那裡等我。」

  青峰的停頓傳來他的懷疑。也是,畢竟我剛放他將近一個小時的鴿子,他理所當然要質疑我,「五分鐘後就到,我保證。」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誠懇,至少在青峰氣憤地掛了電話之後顯示他相信了我的誠意。

  我跑出住宅區的巷口,眼明手快地攔了一台計程車想也不想就跳了上去,我來不及看清車牌,從司機驚訝的聲音聽出我坐上和昨晚同一輛計程車。「哎?又是小哥你?」操著一口濃烈的大阪腔令我頭疼。

  「麻煩橫濱車站西口的三菱信託,五分鐘後我要到。」我壓低音量示意司機不要再假裝他有多詫異,和多幸運又遇見同一個出手闊綽的客人,「五分鐘,拜託,快點。」

  司機從南輕井澤的楠町住宅區路過台町上了環狀一號往橫濱車站奔馳,感謝他還有本業的敬業精神,我盯著蘋果機的電子鐘,椅背在車身的前進中搖晃,日本最大的可敬之處其之一就是平整的柏油路面,下了高架橋後路經北幸連絡所,三菱信託的紅色招牌隨過了紅燈後在擋風玻璃映出的風景出現。

  我不同於昨晚的理由用同樣著急的方式給了司機三千塊後下車,沒能聽見司機在接過報酬後對我展露令人不舒服的笑顏道謝,我踩著新買的馬丁靴穿過站前繁忙的斑馬線,路人不屑一顧我的繁忙,各自帶著生活的重任踩著步伐往前,青峰大輝穿著常見到的黑色皮衣和刷破藏青色丹寧褲,一臉不耐煩地站在銀行門口,看起來不像要進銀行消費、倒比較像要進去搶錢。

  「小青峰!」我喘著氣,呼喊他的名字,青峰注意到我,朝著我的方向走過來,劈頭第一句話就是:「你遲到了。」

  「抱歉,我睡過頭……」我撐著膝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想起臉頰還有彌子的吻痕,我撇過臉展示給他看,「你看,還是我姪女把我吻醒的,一起床我就出門了,真的……」漸緩且帶有歉意的語氣讓他聽上去誠懇得要命。

  這世上能把謊撒得這麼完美的人,大概只有我和我老爸。

  青峰大輝瞇起眼,看起來應該是接受了我的彌天大謊,雖然其中虛實參半,他點頭,主動用袖子擦掉我臉頰上的番茄漬,我被他自然到不應該覺得哪裡奇怪的動作嚇得愣住,黑色皮衣的袖子染上一塊小小的紅色污漬,青峰偏過頭問我:「你剛起床應該還沒吃?」
  我點頭。這倒是沒有說謊。我盯著青峰袖子的紅漬看,總覺得應該吐槽。
  「那我想吃義大利麵。」青峰說,「因為遲到,你請客吧。」

  我默默頷首,沒理由拒絕,只是想起大姊親手煮了一盤茄汁海鮮義大利麵給我,就覺得出了門還特地外出吃義大利麵難免良心不安。青峰當然沒有發覺我的想法,他往車站西口的百貨公司裡頭走,作為付錢的人我只能跟在他身後,等他要在哪間貴得要命的餐廳停下來。

  最後他停在SAIZERIYA的店門口,這倒是令我吃了一驚,青峰一見我詫異的表情,露出自我們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容:「你以為我會趁機噱你一頓?」我沒有反應,只是看著他。

  我們走進店裡,從櫃檯過去設計呈圓弧狀的餐廳約可容納約四十個客人,裡頭呈現半滿的狀態,客人算不少,我們挑了個窗邊的位置坐下,店員遞上兩份菜單,簡單地問過是否為第一次來店的問題後,介紹完餐點就請我們在點餐時按下服務鈴即可。我和青峰同時打開菜單,老實說我完全沒有胃口,縱使店裡瀰漫著起司的味道讓我開始有點餓。

 「你要吃什麼?」我佯裝認真挑選菜色,青峰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我有點想吃PIZZA。」我隨口胡謅了一樣餐點。
  「那就吃PIZZA吧。」青峰說完,便闔上菜單。

  我盯著青峰把菜單蓋上的動作,感到不太對勁,抬頭問他:「小青峰其實並不是很想吃義大利麵吧?」
  他回看我,誠實地點了頭。
  「那你想幹什麼?」我開口,就發覺自己問錯問題。青峰用帶著憤怒的眼神緊緊盯著我。

  「想解釋你為此躲了我兩個月的破事。」他的聲音彷如用砂紙磨過,粗糙又帶有重量,狠狠擦過我的耳畔,我盡力不去看青峰臉上怒意幾乎燃盡一切情緒的表情,青峰卻不放過我,「那真的是個誤會,黃瀨,我跟那學弟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要解釋?」我艱困地說,「我想我沒有誤會你……」
  「你就是有!」青峰稍微放大了音量,引來隔壁桌的注意,我歉然地望過去,抬起下顎示意青峰不要太激動,可顯然青峰沒有因為這一點注視就打算消停他的怒火,「花井……就是那個學弟,他擅自……說了那些話,但我沒有、完全沒有考慮要接受。」
  我感到難受起來,當青峰談到那個學弟時的語氣牽涉了不少私人的歧視與鄙夷,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青峰,順從他的意思讓他說下去。

  「嘖,我真他媽不應該解釋這些……」青峰的樣子看上去焦躁異常,他的右手搔著前額的頭髮,撩起幾縷劉海又弄亂它們,「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我真的……我不是那種人,黃瀨,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

  哪種人?我沒有不識時務到這種地步,還開口問他這種眾所周知的蠢問題。你不是我認為的那種人,是啊,你又不是同性戀。

  「黃瀨,我不是……」青峰連那個字眼都恥於開口,似乎說出同性戀三個字會要了他的命一樣,我抬頭盯著他掙扎萬千的神態,唇邊忍不住揚起笑意,青峰還在天人交戰地接著說:「我不是同性戀,不會是那種噁心的東西。」

  我聽見青峰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

  狹小的餐桌沉默半晌,我只要伸出手就能觸碰到青峰,但我沒有,「小青峰,我相信你不是,」我挺起胸膛,盯著青峰大輝的雙眼,容納一對海洋般的深邃藍眼睛,就跟我從童話書中看來的一樣浩瀚美麗,「因為我才是。」

  「我才是同性戀那噁心的東西。」

  青峰大輝睜大的瞳膜映照我帶笑的臉孔,清澈得就像什麼都沒有的眼睛像是看著我,又像不是看著我,裡面到底裝些什麼,我除了用力忍住雙腿不要顫抖之外,猜不出半點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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