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前通知:
原作未提及的腦補部分有。
角色第一人稱。
角色OOC。
最喜歡青黃,請多指教。





  那個傢伙看上去像是洩氣十足地說出「搞什麼東西……」這句話以後伸手把洋金色的瀏海撥上去。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盯著我瞧,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打量。從桐皇高中的褐黑色皮鞋到脖子上那條黑紅相間的領帶。
  「真的是,你在搞什麼東西啊?小青峰。」
  黃瀨涼太的眼珠不知為何流出透明的液體。從臥蠶流下的淚痕能夠清晰易辨地看出他被夏季曬出油來的粉底,穿著網紋背心和黑色夾克,一條剪裁特殊的丹寧牛仔褲順著他跪下的軟腿雙腳摺出複雜的皺紋。

  「什麼喜歡、什麼交往的,我真是,完全搞不懂你……」黃瀨在哭,竟然會哭啊。
  我順勢揪住黃瀨的領子,他昂首、我埋首,狠狠門牙對門牙。八成會抱怨「模特兒的唇很貴的哦」的傢伙此刻啞口無言。

  只因為我說了喜歡他。

  高中第三年的盛夏。


 



  女孩子最先看的肯定是胸。
  臉和腿則是其次,而班上有些奇葩愛的是手。通常纖細的女孩子胸部不會太大、當然桃井五月算是例外中的例外,身旁有個最佳範本至於入得了眼的只剩下寫真女神堀北麻衣。
  說是這麼說,在放學的街頭上履行人生意義(呼吸和吃飯)時對於大胸部果然還是該多瞄個幾眼。
  剛才走過去穿著京北高校制服的那個女孩子應該有D吧……
  ──咚!一聲寶特瓶砸到額頭發出巨響,坐在我對面的若松孝輔一臉不爽。
  「白癡啊你!現在在討論戰術還敢分心!」
  手貼著被若松扔痛的額頂,我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將椅子轉回正面,搔了搔發癢的耳骨對桌面一疊用紅筆畫滿的A4影印紙說:「聽你們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區域防守有死角的時候採用1-3-1聯防不就得了?」
  坐在角落的櫻井良和幾個桐皇新生頓時燃亮了雙眸裡的燈泡:「攔截高位球與外線!青峰君(學長)萬歲!」
  「別忘了擋、拆!擋、拆!還有低位發球攔截不到啊!」若松大叫,我翻了個白眼似乎更加惹毛了他,「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每一次都能走到『正確的位置』上!籃球是靠練習和手感的!萬一比賽當天你投籃手感不好用什麼妨礙對手進攻?」
  我「哈?」了一聲,挑眉:「什麼爛問題,投籃手感不好當然是改用歐洲步上籃、鉤射、倒吊、假傳真切……」
  「給我助攻!青峰大輝!敢再把隊友當不存在當心我宰了你!」若松爆發。
  「那也要你們在球場上能讓我看得見啊。」
  「青峰大輝你說什麼!」二度爆發。
  櫻井和眾學弟連忙遞上清涼的碳酸飲料替若松消火。
  我看著良那張萬年慌張臉總覺得想笑,但現在笑出來的話若松肯定爆炸。
  櫻井一面慌慌張張地打開可樂罐的拉扣、一邊解釋:「對、對不起!但青峰君現在練習都很準時的!雖、雖然還是偶爾會遲到一下下……對不起!但是基本上都到了,而且青峰君都相當配合練習!若松學長別生氣了!真的對不起!」
  「是啊!沒錯,而且上次三對三練習時青峰學長還傳球了哦!」
  「對啊!對啊!那顆球是我接的!雖然最後三分球沒進,被學長瞪了……」學弟瞄了我一眼,我看著他發呆,只是喝了一口雪碧什麼也沒做,學弟卻立刻把視線轉回去。
  若松孝輔接過櫻井良奉給他的可樂,看上去不甘願地扁扁嘴:「呿,不過是個黑人怎麼大家都幫你說話啊。」
  「因為我是王牌嘛,還有你叫誰黑人啊?」
  「欠扁的臭小鬼……」若松爆筋。
  眼見好不容易澆熄的火苗即將再度點燃,櫻井良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誠摯地向各位道歉!但戰術……我、我想我們還是多討論一下,再跟教練建議看看認為可不可行比較好?」
  眾人露出一副「說得也是」的表情。我握著盛裝雪碧的鋁罐,手心散開因碳酸飲料而起的涼意,抽出幾張被紅筆畫得慘不忍睹的球場圖,對看著我說話的人開口。
  「我們的防守向來是全國競賽隊伍中最慘不忍睹的,連大阪隊伍都能突破我們的防線。」我指著籃下的位置點了點,「無論是外線還是禁區,如果我們不進攻就是被得分,桐皇的比賽向來只有這兩種結果,尤其是在禁區,外線我們隊上一米八的球員滿地都是,但除了若松學長之外籃下甚至沒有能夠攔截攻擊的人。」
  「因為籃下有若松學長在啊……」坐我斜對角的學弟開了口。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還沒做他就跟良一起鞠躬道歉。
  「去年的WC我們就輸在這裡。」我把桌上應該是由若松和櫻井負責畫的戰術圖攤開,有各種桐皇隊伍從未練習過的戰術和項目,我看著上頭用紅筆仔細描繪過的路徑,忍不住嘆口氣:「雖然由我來說有些諷刺,桐皇輸在不曉得籃球是五個人打的,『因為有誰在』而鬆懈的想法是最要不得的。」
  「啊?你甚麼意思?」若松歪過頭。
  我搖頭,然後嘆氣,又搖頭,再嘆氣;眼見若松的怒氣值往上飆升,櫻井立刻回答:「抱歉!請、請問青峰君的意思應該是『因為桐皇從未分工合作地打過籃球,所以與其討論戰術不如先建立默契』?」
  「大概是。總之就算聽起來很蠢,但籃球是五人一組為單位的運動。」
  若松白眼:「本來就是!還講得這麼理直氣壯,你過去真白活了……」
  「吵死了。」
  「請別吵架……對不起!對不起!」
  若松孝輔透過一張圓桌的距離盯著我看,那雙奶油色的眼珠子充滿敵意同時也溢出笑意。他把戰術圖整疊收集起來,一疊約兩公分厚的影印紙就在我們眼前被他撕成兩半。學弟們各個被嚇得瞠目結舌。
  「說而做不如起而行,是吧,王牌?」若松看向我,挑眉。
  「還算聰明嘛,隊長。」
  「你真是有夠不討喜……」
  櫻井良盯著我們,不曉得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若松、還是因為學弟跟著笑了起來。

  高二的夏季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回憶,充其量就是練球練到死、還有因為和若松學長在球場上大打出手所以被教練關了緊閉。那是個三天無法碰球的夢魘。指尖在索求著籃球的觸感,粗糙的顆粒、沁汗的黏膩手感,球場傳來球鞋摩擦木地板的聲響。三天不碰籃球。
  簡直就是要命。
  桃井五月當時帶了一瓶飆著水珠的寶礦力水得來到教室,笑意如同窗外杜鵑一般盎然。
  「想不到阿大也有這麼一天嘛。」
  「吵死了醜女!」
  「這張嘴想說的其實是『好、想、打、籃、球』,是吧?」她的手指一面緊掐我的耳垂一面開口。
  嚷疼之餘忙著求饒,桃井五月的笑臉更歡,整間教室洋溢「青峰大輝你也有這一天嘛!」的揶揄聲。我又火大又抓狂、又想笑,以前那個從未正眼看過的風景如今熠熠生輝地發著光。

  禁球的七十二小時如流水般過去,在隔天練習時翹了四堂英文兼地理課,整整打了六個小時的籃球。陪著翹課的櫻井良一邊良心不安、然後說著「青峰君是體力怪物啊……」趴在籃框下喘氣。
  放學一進體育館的若松孝輔好像不插嘴皮就會癢似的,補了一句:「是因為他把所有的精力拿去喜歡籃球了啊!櫻井!」
  若松的臉裂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咋舌「呿」了一聲,否認表示默認。連櫻井良都笑了起來,隨後熱騰起來的桐皇體育館在原澤教練鬼一般的練習菜單下,瀰漫一股足以氣化汗水的熱度。

  「一百下伏地挺身、五十下蛙跳、三十趟交叉來回跑、五百次運球上籃、兩百顆外線三分、分組三對三練習半小時……這個,教練是想把一年級沒練夠的份一次補齊嗎?」桃井五月抓著手上那張落落長的練習條目,站在她身旁的原澤克德笑得和藹。
  「哎?這樣很嚴格嗎?」
  桃井五月盯著教練的側臉,嚥下口水連忙搖頭:「不會,不嚴格的……」轉過頭瞄一眼在球場中央奔馳的桐皇少年們,掬一把同情淚。
  「自從那些傢伙主動跑來我的辦公室和我討論全國大賽的戰術時,我就想『終於到這時候了嗎?』名為『新銳的暴君』的桐皇也開始曉得何謂防守了啊。」原則克德略帶皺紋的眼角,因笑意皺成川字,「即使是在妳眼中嚴苛的訓練,實踐在他們身上可不都是笑著的嗎。」
  原澤覆蓋厚繭的食指指向場上那些在悶熱得殺人的體育館中,持球狂奔、把汗水灑在隊友身上,奮力灌籃接著大笑的少年們。桃井五月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將視線的定點落在青峰大輝身上。
  「嗯,是呢。」桃井五月稍微抱緊懷中的登記板,「是笑著的啊……」
  她緩緩地笑了起來。
  同樣看著他們的原澤獨自囁嚅:「青峰的速度與力量都是頂尖,防守也並不差,整體而言個人能力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但就是與隊友的配合度太差、抓不住傳球的時機,被包夾時卻只會投籃,這在參加全國性比賽上是個致命傷。」
  桃井昂首望教練一眼,點點頭:「還有櫻井君的部分,雖然得分能力出色,但是體力明顯與其他隊友配合不上,就連剛進來的新生在體能上都能輕易超越櫻井君,這在防守上也是個缺口……」
  原澤興味的發出笑聲,回看桃井五月晶瑩粉的眼睛:「在妳這雙眼裡還看見了什麼,說給我聽聽看?」
  「哎?」吃了一驚的桃井五月低下頭,支支吾吾,羞赧的捏了捏手指,「若松學長的話體能上和阿大不分軒輊,防守能力在隊伍中算是第二高的,但進攻部分實在太過普通,平均進球率是百分之四,若是能提高得分率到百分之五,就會對隊伍有很大的助益……」
  「很精闢,還有呢?」
  「新生的部分,潛能最好的就屬花井君,他和海常高中的黃瀨君很相似,學得快、吸收能力極佳,彈跳性也很好,上次練習中有一球,阿大本來是打算傳給若松學長的,因為配合不佳差點出界,結果被花井君跳起來給接住了,那時的花井君應該是在中線上的,卻還是接到那一球了,速度快、彈跳力也驚人,出手率再穩定一些,也許之後會是隊上的王牌也說不定。」
  「妳也預見了花井的未來?」
  「與其說是未來,不如說是『期望』?」
  桃井五月的眼角隨著原澤克德瞇起來的弧度一塊染上愉快的色彩,再沒有什麼是「絕對」的了。

  「喂!五月!寶礦力──」
  我朝著角落和教練聊得有說有笑的桃井招手,抬起臉來的她異常有精神地回應了我。
  「好的!馬上來!」
  「桃井學妹麻煩了啊!」
  「你這傢伙要喝自己去拿!」
  「說什麼?對前輩要使用敬語!敬語!青峰大輝你這傢伙!」
  「對不起!我馬上去幫學長拿,請別吵架!」
  桃井抱著好幾罐水瓶與寶特瓶踱步上前,一臉無奈:「你們每天吵難道不膩嗎,爭氣點!隊長與王牌!」
  我與若松孝輔互看一眼。
  「『呿!』」
  「真是,唱雙簧嗎你們……」桃井五月再度嘆氣。
  櫻井幫桃井抱了三、四瓶水過來,拿的大多都是學弟的水瓶。
  若松一旦燃起戰火就很難澆熄,和他吵得我嘴也有些痠了,伸手開寶礦力時某個氣喘吁吁的學弟湊了上來,沒記錯他姓花井,小麥色的頭髮在太陽底下就像會烤焦一樣。
  「青峰學長!」
  「嗯?」
  「那個,我想請你教我轉身,可以嗎?我在籃下轉身總是不順利,容易被攔截,所以希望學長可以指導一下我的姿勢……」
  花井低頭看著他手上的礦泉水瓶說話,顯得難為情。
  「呃?好啊,那你放學後留下來吧。」
  我一說完,他頭一抬起來就笑了:「是!謝謝學長!」
  花井笑的時候總覺得熟悉,連眼角瞇起來的樣子都很眼熟。我盯著他的臉開始思考這種親切感是從何而來,難不成以前和他見過面嗎?
  意識到我的視線的花井卻把頭埋得更低,幾乎整張臉都要陷進胸口。
  發現我們在談話的若松孝輔一喝完水,立刻過來湊熱鬧。自來熟的若松勾著低頭的花井,語氣欠揍地開口:「花井學弟啊,你找這傢伙真的沒問題嗎?你確定這傢伙會認真教你?」
  「咦?」
  花井看向若松的表情就跟道歉時的櫻井同樣慌張,他的臉比剛才還要紅是我的錯覺嗎?
  「青峰大輝的打混程度在我們桐皇籃球隊可以說是傳奇!上個學年度為了不讓他禁賽,我們幾個人和上任隊長還熬夜幫他寫作業!這件事我一想起來就有氣……」
  「老愛翻舊帳的男人是不受歡迎的啊,學長。」
  「難不成你就受歡迎啊?混帳峰!」
  「至少比你受歡迎啊,學長。」
  「你這聲學長聽起來真夠惹人厭!」若松鬆開摟著花井的手,轉過身對著我咆哮。
  桃井站到我們中間,嘆了一口長氣:「停!學弟們都在看,你們能不能有一個小時是不要吵架的狀態?」
  櫻井良對著若松孝輔氣憤的背影輕笑,在我和若松大眼瞪小眼時,花井湊過去不曉得和他說了些什麼。

  放學後一直到晚餐時段,六點半以前都是桐皇籃球社的練習時間。
  從前對於練習見鬼般的厭惡在去年輸給誠凜後有大幅減輕的趨勢,由我自己來說實在遜斃了,但關於籃球的事總是「想知道」,到後來不知怎地成為「知道了」。
  最初的「好有趣」變成「好無聊」。
  因為太過喜歡籃球,無法獲得回應的空虛是加乘上去的,拚命想要了解的事情,在明白後的熱情便降低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去年IH賽輸給火神和哲的「不甘心」,終於在練習時昇華成了「好痛快」。
  我喜歡籃球,籃球也不那麼討厭我。
  謝天謝地。

  「青峰君!左邊!」
  我回望櫻井一眼,投出拋物線的傳球碰撞到手心發出清脆的聲響。
  櫻井習慣從左邊外線傳球給我,那裡是他最難出手的位置。
  我看向籃框。
  若戰到禁區時,若松孝輔要是對手的話難纏的程度跟蜘蛛沒兩樣。
  運到跨下的籃球在一個黑髮學弟轉過身時、蹬起後腳尖跳了起來,若松大叫著「啊啊啊!」跟在我後面起跳。
  太慢了。
  我都要笑了。
  在半空中的視野看見體育館木紋地板的線條,櫻井張著大大的嘴盯著我後仰跳投、兩分入袋……哎?
  ──砰!一聲,我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屁股重重摔上地板痛得我罵出聲。跌在我背後的花井面部朝下重擊,趴在球場上動也不動。感覺他的鼻樑應該歪了。
  我幾乎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站起來,拍拍褲子的灰塵,轉頭就看見一群人將花井團團圍住,若松把他扶起來,頭暈目眩的花井人中流了兩條長長的鼻血痕,桃井慌張地大叫不妙。
  我站在原地,抬頭看向籃框。
  我確定剛才自己的手已經勾在籃框上了,但球卻沒有進;若松的起跳太慢,球不可能是他攔的,何況剛才的情況還蓋火鍋馬上就會被判goal-tending(防守方干擾球),若松不至於蠢到這地步……
  難道是花井?
  那個剛剛還在三分線上的人?
  「喂!花井!」
  「呃,哎……青峰學長?」聽見我叫他的聲音,花井艱難地睜開眼看著我。
  「剛才的球是你攔的?」
  「啊!是、是的,真對不起!我居然害學長跌倒了……」
  連忙挺直腰幹道歉的花井嚇著他旁邊的一行人,桃井五月大叫「不要動!」然後轉頭瞪我。
  「阿大你也稍微看看狀況!花井君都流鼻血了,要問話要先讓他去一趟保健室!」
  說的也是。
  我沉默下來,搔了搔後腦杓,雖然是被害人,還是跟著櫻井和若松的腳步一塊扶著花井去保健室,前進期間花井對著我瘋狂道歉,就在我受不了差點出手揍人之前,若松和櫻井突然看著我說:「(對不起!但是青峰君)不能揍人!」瞬間把拳頭收了回去。
  一進保健室,校醫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我們把花井抬到床上,邊道歉邊哭的花井讓我都不曉得他到底是因為痛而哭、還是因為愧疚而哭了。
  校醫拿衛生紙擦拭花井臉上的鼻血,要他把頭低下,聽話照做的花井淚水隨著鼻血一起滴在地板上。站在我身旁的若松與櫻井用力注視著我,看上去是希望我做點什麼安撫他的舉動。
  我拿他倆沒轍的嘆氣,看花井一眼,沒好氣地伸手拍拍他蜷縮起來的頭頂。

  「我其實根本不介意剛才的事,下次自己注意一點就好,對了,還有那顆球攔得很好,你有天份,記得不要再犯防守犯規就行。」
  「青、青峰學長……」
  花井稍稍昂高了下巴意圖看向我,校醫連忙喝斥他:「低頭!」
  「嗚、青峰學長,謝謝,對不起啊……」花井的肩頭巍巍顫顫,手背拚命擦淚,我想笑又覺得在這種時候笑了有些不道德。
  看他哭的樣子還真眼熟,果然我和他見過面嗎?

  「好了、好了,不要哭啊,這樣很娘耶。」
  「嗚、嗯……對不起……」
  「喂喂!青峰大輝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嘖!」煩人!而且說到底為什麼我要想辦法安慰一個男人啊?花井又沒有E罩杯!
  櫻井忽然皺眉,盯著我瞧:「那個,很抱歉,青峰君,如果你現在正想著『為什麼我要想辦法安慰一個男人啊?花井又沒有E罩杯!』是個有點差勁的想法哦,對不起!」
  我回瞪花井,扁扁嘴:「……嘖!果然很煩人!」
  我一說完那三個傢伙就沆瀣一氣地大笑起來了。

  在校醫初步診斷後確認沒有腦震盪的可能性,鼻樑被貼上繃帶的花井就像剛和人幹過架一樣,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若松和櫻井憋著不笑反倒罵我「沒良心」。
  要是我沒良心才不會不計前嫌還帶學弟去保健室好嗎!
  花井在回到體育館的路上不斷向我以及若松、櫻井道謝,說實在他有禮貌的程度跟愛道歉的櫻井良有得比。
  一踏進體育館大家擔心的表情不禁讓我陌生,但五月的那張臉卻在中學時期見過無數次。那些寒暄問暖的聲音是生疏的,不知怎麼在桐皇體育館所運的籃球也和過往所聽過的聲音不同。
  縱使不熟悉但卻是順耳的。
  籃球。
  籃球。
  籃球。
  不曉得是教練還是那個比花井吵鬧許多、和若松活潑的程度有得比的學弟大叫著:「練習!」體育館回到最初的沸騰狀態,原澤教練笑著看我們運球,那對薄薄的嘴唇不停吐出「青峰多五百次投籃練習。」或是「花井去旁邊練習跨下運球三百次。」的惡毒話語。
  直到夕陽西下將東京的街道染成深深的橘紅色,教練才願意放人,大家連道別的力氣都沒有,大部分住得遠的人忙著趕電車先離開了體育館,我和若松稍微討論了球隊內務之後,在五月的催促下回去。
  「在帝光中學的練習曾有過如此苛刻的時候嗎?」當我問了五月這個問題,她卻笑著回答:「這個嘛,我也忘記了耶?」
  那個帶笑的表情穩紮穩打地揶揄了過去那個我。
  「你啊,性格是不是跟黃瀨那傢伙越來越像了……」
  「咦?有嗎?」
  「我指的是欠扁這一點。」
  「過分!」
  五月笑著揍了我一拳,回頭一看矮了我半截的她好像很久沒笑得這麼高興過了,我偏過頭,想著該說點什麼好,話鋒一轉的她「啊。」了一聲:「說起來,似乎很久沒見到小黃了?」
  我挑起眉,這麼一說似乎也是,去年冬季盃結束後就沒聽到多少有關他的消息,海常在新年度一口氣走了三個先發隊員,想必內部也有大變動吧?
  「嗯……」
  「聽說黃瀨被教練指派為下任隊長,不過被他一口拒絕了。」
  「不意外,他當隊長真是完全不合適。」
  「哎?怎麼說?」
  見五月一臉詫異,我聳聳肩:「用膝蓋想也知道,黃瀨對弱者沒興趣,他沒有教導後輩的熱情,一旦讓他感到無趣就很難再打起勁來。」
  「但是小黃對於籃球一直都很認真的哦,不是嗎?即使感到無趣,仍然沒有放棄籃球,就跟阿大一樣。」
  「誰跟他一樣!」
  五月又笑了一下,她的目光迎向地面上被暮光拉得老長的影子:「你們啊,都是很難對於『喜歡的事情』放下的人,所以才會一直都在這裡呀。」
  (在球場上呀。)
  五月垂下的眼睛不曉得是因為光線反射還是其他因素,看起來濕濕的。
  一瞬間我失去回答她的話語,隨著五月安靜下來,一直到她家門前才有了一句「明天見,別又睡遲了哦。」從她嘴裡發出聲音。
  「哦,明天見。」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五月先是感到訝異,最後笑了起來,走進玄關把家門關上。

  不到五公尺的我和五月家中的距離,中學時期有一次無意間從老媽曬衣服的陽台上看見她站在籬笆外,盯著我家的門口,像是猶豫要不要進來似的咬起下唇,呆呆站了五分鐘最後離開。
  那時的她想說些什麼,現在的我也許能夠明白了。
  一進家門老媽就說「快去洗澡,等你開飯。」順道唸了唸我亂丟在玄關的籃球鞋,和坐在客廳讀晚報的老爸點頭打個招呼,趕上樓去洗掉一身臭汗。
  晚餐時老媽煮了老爸愛吃的番茄燉牛腩,我忍不住抱怨「怎麼對老爸這麼偏心啊!好久沒吃我愛的漢堡了!」後她有些不耐煩地說:「明天做照燒漢堡就是,快點吃飯。」惹老爸咯咯笑著。
  用過晚飯在老媽收拾餐桌時,表示想去附近的籃球場練習的我被吩咐去洗碗,洗完了她再考慮看看;老爸只丟下一句「睡覺前記得沖澡。」接著繼續讀晚報,我笑了起來,拿老媽的碎碎念作背景音樂用洗手槽裡的黃色海綿快速清洗碗盤,在五分鐘後抱客廳裡的籃球衝出大門。

  東京盛夏的夜晚,蟬鳴聲微弱地嘹亮著。
  我轉著手裡裝籃球的網子,去球場前先買瓶寶礦力水得已經是習慣。
  距街頭籃球場有十公尺遠的便利商店招牌是橘與綠的線條,進去前叮咚一聲,店員就跟著說「歡迎光臨」;和晚班店員福山因為小麻衣的緣故在去年逐漸變得熟稔,他看見我一出現在店門口立即用唇語「欸、欸!」地喚我。
  我蹙半邊眉,走近他:「幹嘛神秘兮兮的?」
  「噓!你看,那個戴鴨舌帽的是不是前陣子跟小麻衣拍夏裝特錄的男模特兒啊?」壓低音量的福山指向在飲料窗前挑選該喝天然山泉水、還是法式氣泡礦泉水的男子。
  我仔細看了幾秒鐘,纖細挑高的背影、被鴨舌帽遮住露出一截金色髮尾、穿著輕便的麻色罩衫,加上認真挑選礦泉水品牌……
  「黃瀨?」
  一聽見我的聲音,耳朵敏捷的黃瀨涼太立刻轉身:「哎?小青峰?」
  黃瀨果斷放棄掙扎礦泉水品牌走了過來。
  「原來你們認識?」站在櫃台裡的福山表示意外。
  我笑了起來:「他是我國中同學,就是那個跟小麻衣拍雜誌也不幫我要簽名的王八蛋。」
  「誰是王八蛋啊,過分!那是事務所安排的嘛,何況小青峰也沒跟我說你想要小麻衣的簽名啊。」黃瀨顯得委屈地笑出聲。
  「下次如果和小麻衣還有合作就通知一聲啊,她的寫真集每一本我都有買。」
  「是是是,若還有機會跟小麻衣合作,我會馬上傳簡訊給小青峰!」
  福山默默舉手:「那個……如果可以,希望我也可以有這麼機會分杯羹?」
  我揮開他舉高的手:「滾!」
  「喂喂!你真冷酷!」
  黃瀨彎著眼尾哈哈大笑,半瞇起的眼皮還有厚厚的眼影和眼線,我忍不住問:「你剛下班?」
  「是啊,讓小青峰看到我還沒卸妝的樣子感覺有點害羞。」
  「哈?我在雜誌上看你這張臉看到都快爛了好不,事到如今還害羞什麼啊……」
  微微睜大眼簾的黃瀨假裝驚訝,拔高分貝地開口:「咦咦?難不成小青峰買了我的雜誌啊?好意外!真的嗎?真的嗎?」
  輕浮的語氣明顯在等我吐槽,本來還想回答「買了又怎樣!」現在又覺得認真回話的我是不是很蠢?
  福山趁我短暫的思考中搶先反骨:「是啊,他除了小麻衣的寫真雜誌,偶爾也會買男裝雜誌,他看起來根本不像會追流行的人,現在想想應該就是為了你買的吧!」
  福山你多嘴個什麼勁!
  「才不……」
  我都來不及反駁,黃瀨涼太立刻露出噁心的感動表情,嘴裡不停說著:「好感動──小青峰人真好──我都要哭了嗚嗚嗚嗚嗚、真感動啊嗚嗚嗚嗚!」
  「看來你是欠揍吧黃瀨?」
  「反對暴力!」
  舉雙手投降的黃瀨涼太整張臉笑開了。
  該說熟悉嗎?即使跟黃瀨一陣子沒見了,這張笑臉好像也不是那麼陌生,總覺得在哪裡也見過,是在哪裡?雜誌上嗎?

  「對了,小青峰這麼晚還提著籃球,難道是要去打球嗎?」注意到網裡的籃球,黃瀨抬起眉毛對於點頭的我感到驚愕:「騙人!你確定你是那個小青峰嗎?超討厭練習的小青峰?」
  「你果然是找打吧?」
  「反對暴力!」黃瀨再度揚起笑容,「如果我穿球鞋的話也能打了啊……呃,這不是說要找小青峰一對一的意思唷?桐皇的王牌大人不會想跟輸家打……」
  我翻了個白眼:「跟福山借鞋子啊?」
  「哈?」黃瀨涼太臉上的笑容因為錯愕垮下來。
  「喂,福山,我記得你球鞋放在員工休息室吧。」我看向福山,他旋即點頭,轉身跑進員工休息室,我回望黃瀨,「他的球鞋和你的小腳可能不合,多買幾雙襪子吧。」
  「等、等一下!小青峰!我剛下班,還要回家的……」
  「不想打籃球嗎?」
  「想是想,可是……」
  「那就好啊!廢話什麼!了不起睡我家,翹一天課會死嗎?」
  黃瀨的表情最初顯得為難,支支吾吾一陣子,福山很快從休息室拿出沒穿過幾次的喬丹十三代白黑黃底球鞋,面對模特兒就大方出借的心思大概是為了小麻衣的簽名吧,看著福山諂媚的側臉,我想還是別戳破他真面目的好。
  面對強硬把球鞋塞進懷裡的福山,黃瀨拒絕的氣勢也就軟了下來。
  最後他接過福山的喬丹球鞋,輕嘆口氣,朝我點點頭。
  「敗給小青峰了,如果打到沒末班車,那我真的要去你家住哦。」
  「住就住,在去球場之前先讓我買瓶寶礦力。」
  「是,那也幫我拿一瓶吧……」

  離開便利商店前福山還為了小麻衣簽名努力對黃瀨獻殷勤,拜名模所賜手裡兩瓶寶礦力水得由店員請客。
  夏季的夜裡晚風迎面而來是涼的,我和黃瀨隔著約一步半的距離向球場走。
  黃瀨的心情應該不錯,在路上主動聊起今天工作發生的趣聞、還有在新橫濱路上突然被不認識的小妹妹抱住小腿叫哥哥的經驗。
  「她在一堆路人中看見我的黑長褲馬上衝過來環住我的小腿,鼻涕、眼淚啊都塗在我的褲子上,哭得非常大聲,嗚哇哇叫著『哥哥、哥哥,你怎麼不見了!』邊說邊捶打,中村學長那時候看到這一幕還笑到肚子痛。」
  「後來怎麼解決?」
  「我只好等她哭完,跟學長一起帶她到附近的警察局,小妹妹居然還很堅持我就是她哥哥,為了跟警察解釋這誤會花了我快半小時……」這事一想起來就頭疼的黃瀨再度嘆氣。
  「也不錯嘛,」我笑了笑,「要是以前的你八成會把她丟在路旁吧。」
  黃瀨連忙抗議:「我才不會!在小青峰心裡我是多冷血的人啊?」
  「至少也不是太熱情的人。」
  「哎哎──當年我對你還有小黑子還有大家基本上都蠻熱情的吧。」
  黃瀨股著腮幫子表達不滿,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在剛入社時確實挺熱情的。
  「這麼說起來,在最剛開始你還真是眼裡只有我耶,哲不管再怎麼努力你都不理會他。」
  黃瀨停頓了一下:「因為一開始吸引我入社的人是小青峰嘛,這也沒辦法。」
  「哈哈,那麼之後後悔了吧?」
  「嗯?」
  「因為我的籃球而進入籃球隊,聽說你還挺後悔的?」
  「啊,的確是挺後悔的。」
  「你這傢伙,好歹也反駁一下!」
  「誰叫我在小青峰討厭籃球之前都沒贏過你,雖然之後也沒贏過就是。」
  黃瀨哈哈兩聲笑了起來,我停下腳步偏頭看他。
  「剛剛的話我可不能裝作沒聽見,你說我『討厭籃球』?」
  黃瀨有些吃驚,表情變得困惑:「我有說錯嗎?小青峰當年確實是『不喜歡』籃球的吧?」
  我皺眉:「對你而言不喜歡等於討厭?」
  「難道對於小青峰而言不喜歡還會等於喜歡嗎?」
  黃瀨認真地注視著我,倏地失語的我沒有任何一個能夠恰當地回應他的詞彙,我的腦袋裡空空如也。
  殘留著一點憤怒,一絲不甘,一些亟欲辯解的空間。如夏夜涼風還存有豔陽的幾分熱度。

  「算了,沒什麼,打球吧。」
  我回過身背對黃瀨,逕自邁步向前。

  我沒有看見,那時被我留在後頭的黃瀨,究竟是什麼表情。







該說好久不見嗎?謝謝你看到這裡,我是四六。
經過一年來陸陸續續寫了不少青黃(當然也開了很多坑),一直都不曾寫過高中或是國中時期的他們。
等到現在這個「我好像也可以寫了!」的時期自己也花了一些時間。
還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希望看到這裡的您能夠海涵。

坑我都還記得,一有時間就會填的。
原諒我是個白天上班夜晚上學的上班兼學生族,一有時間也只寫了青黃。

下次再見面就是Kside的高二夏季了,會按照夏秋冬春的順序寫到高三畢業的。
那麼接下來漫長的一段時間,還請多多指教了。
非常自不量力地用了第一人稱寫作,有任何不通順、錯字、OOC的地方都懇請賜教。

(若我坑了這個就拜託請黑我吧XDDDDDDDDDD歡迎催文XDDDDDDDDDDDDD)

順帶一提福山借給黃瀨的喬丹13代球鞋是這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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