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溫潤之春:像是「我需要你」這種話,不用說的就能傳達到嗎?
 
  美得絢麗的三月。
  清晨起床時樹梢上的櫻花開了好幾簇,睡意因花香而被薰醒,平和島幽眨動著惺忪睡眼,盯著白色的天花板上汙漬動也不動。
  ……還不想起床。
  賴在床上的他環顧四周,乳白色的窗簾遮住了大半的陽光,零星幾絲光線透過窗沿溜了進來,空氣中瀰漫著若有似無的櫻花香氣,他在床上翻了幾圈,眷戀的嗅聞著四散的花香。
  眼見時光一分一秒流失,早已經起床吃完早飯的平和島靜雄不耐的走向弟弟房間,站在門外用力的敲啊敲。

  「幽……起床了,會遲到的,喂!」
  注意力一下子被放到敲響的門板。
  平和島幽蹙起眉頭,訥悶的看向門的方向,轉過頭來看時鐘,七點五十分。
  「……哥,今天不是週休日嗎?」

  透過門板,他似乎能夠看見尷尬的平和島靜雄把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後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走下樓。
  有時候他覺得這樣的兄長,著實笨拙到稍嫌可愛的地步。


平和島兄弟的春季。
──My brother My star.──


  盯著黑板上老師寫的字,平和島幽像是在自我滿足似的抄下重點。
  學習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再輕鬆不過,只要動動腦、動動筆,死板的考卷上寫上死板的100,這對他來說就是學習的定義。
  在死板中求生存。
  講台上的英文老師將再普通不過的文法解釋得天花亂墜,不過是簡單的關係代名詞,卻刻意的分出who和whom的用法,混淆視聽;講台底下的學生也確實被唬得一愣一愣地,手裡不時筆記聽起來像是重點的東西。
  平和島幽忍住倦意,佯裝認真的聽著課,實際上意識卻已經散失到窗外盛放的櫻花上,隨著風及花瓣漸行漸遠。

  「吶,幽,聽說你有一個哥哥?」
  沒注意到下課鐘已經打響了,有幾位愛湊熱鬧同學靠了過來,他看向那位主要發言的同學,表示回應的輕輕點頭。
  「是那個平和島靜雄嗎?」姓平和島的人已經不多了,前陣子還看見鼎鼎大名的平和島靜雄來這裡等人。
  看來等的那個人應該就是……
  「嗯。」平和島幽毫不遲疑的回答。
  對於家人的事情該隱瞞的地方他自然守口如瓶,不過為了避免過多的臆測和流言,適時的回應也是不該少的。
  事後想想,這大概也是往後「羽島幽平」會如此官腔的緣故。

  「真的還假的……你哥和你……也差太多了吧!」
  被嚇得睜大眼睛的同學不敢置信的開口道,這種評論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聽過,所以他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點了個頭。
  「喂,幽……那你哥會打你嗎?」另一個湊近的同學好奇的說。
  平和島幽看向他,露出稍嫌不認同的神情(雖然在誰看來都是一樣的),搖了搖頭。
  「那麼,他是一個怎麼樣的哥哥啊?很兇吧?」
  完全將外來的主觀當成自己的發言,平和島幽體諒了同學的不成熟發言,稍微想了一下該怎麼回答才不會讓人既能清楚的知道意思又不會誤會。

  平和島靜雄是個怎麼樣的哥哥嗎?
  是一個不太會照顧弟弟的哥哥。
  是一個成天和弟弟搶東西的哥哥。
  是一個明明討厭洗泡泡澡還是會和弟弟一起洗的哥哥。
  是一個喜歡吃棒棒糖和布丁的哥哥。
  是一個看起來很強實際上卻懦弱到不行的哥哥。
  ……是一個,叫平和島幽的人的哥哥。

  平和島幽偏過頭來,經過認真的思考,用比往常還要謹慎的態度說話。

  「……我哥哥他,是一個非常  的人。」



  終於從床上爬了起來,平和島幽打了一個懶散的哈欠,穿上兔子形狀的室內拖鞋朝樓下走,經過靜雄房間時恰好看見他在換衣服。
  平和島幽定在門前,看著平和島靜雄邊碎念邊換上便服,轉過身來也看見自家弟弟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幽,幹嘛?」
  平和島幽淡淡的搖了頭,「……只是想問你,早餐還有剩嗎?」
  「當然有啊!……慢著,我才不會吃你的早餐!」
  幽微微的皺起眉,雖然弧度極小,靜雄還是發現到了。
  「……上次就……」
  「……上次是上次!」
  沒回應靜雄的強辯,幽轉過頭直接往樓下走去,做無聲的抗議。
  平和島靜雄愣愣地看著弟弟走下樓,想不到幽會記恨這麼久,不過只是份草莓吐司……好吧,如果自己那一份被吃掉也會很不高興就是了。
  有些愧疚的跟著走下樓,幽就坐在餐桌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菠蘿麵包。

  「喂,幽……」
  平和島幽抬起頭來回應他的喊聲。
  「要喝牛奶嗎?」
  他不解的偏向頭,停下緩慢的進食。
  「不是啦……嘖,我是說……出去走走之類的?」煩躁的抓了抓頭,靜雄的語氣充滿奇怪的不耐煩。
  這是自家兄長每一次感到害羞的時候會有的動作(雖然他並不明白這種對話有什麼好讓人害羞的地方……)。
  很慢的點了頭,平和島幽低頭看向手中的菠蘿麵包,說實話,現在並沒有想吃麵包的胃口,比起麵包更想要吃……

  「櫻餅。」
  「啊?」
  「……我想吃。」
  放下手中的菠蘿麵包,幽定定的看著靜雄;靜雄發覺自家弟弟似乎沒有想吃麵包的意思,這才了解幽話中的意思,於是了然的點了個頭。
  「那就走啊,去把你的睡衣換掉。」
  幽很快的跳下椅子跑回樓上,看來似乎是挺高興的樣子,望著弟弟跑上樓的背影,靜雄不自覺的笑起來。

  出乎意料的,他喜歡弟弟這種偶而為之的任性和撒嬌。



  一路上,舉目所見的櫻樹全都開了。
  雖然處在池袋這樣的都市,但鄰近住宅區附近的公園和空地仍是種了不少株櫻樹,到哪裡都能看見地板上有一、兩朵的花瓣。
  看見盛開的櫻花心情也不知不覺跟著好了起來。

  走到門口的兄弟倆人遲疑著究竟是該騎腳踏車還是走路上街。
  面面相覷之後的結果決定是腳踏車。
  「總覺得一陣子沒騎了……」平和島靜雄有些懷念的開口,幽則是什麼都沒說,逕自坐上腳踏車後座。
  靜雄感到詫異,自從升上國中幽已經很久不讓他載了。
  還在試著找回騎腳踏車時的平衡感,靜雄有些怕怕的站上踏板,將車身牽了起來,縱身一跨將臀部坐上坐墊。
  腳踏車的輪子開始轉動,坐上腳踏車後就變得上手了,靜雄調整變速器,兩人在櫻雨的沐浴下出發往商店街前去。

  平和島幽起初是抓著坐墊的下擺,不過自家兄長對於腳踏車大概還不是很熟悉,轉個彎人就快掉下車,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緊緊的抱住平和島靜雄。
  查覺到背後有道溫度襲來時,靜雄往後看了幽一眼。
  「……我還以為你不需要哥哥了呢。」
  雖然說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讓幽在意了很久。

  三月的天空澄澈得不可思議。
  藍得像畫布上才會出現的色調,稀疏的白雲看起來像點上去的,東風徐徐緩緩慢慢的吹著,穿透過髮梢和臉龐,腳踏車的車速並不快,風往前往旁吹著,讓人感覺很舒服。
  幽左顧右盼地看著家宅附近的風景,用磁磚堆砌而成的圍牆、電線杆附近老是聚放了一大堆不能用的舊家具、往前再走五公尺會看見一隻狗,名字沒記錯叫Sakura。
  偶爾停下腳步來看待生活習以為常發生的事情,竟異常的感到有趣。

  若是有一天風不吹了、鳥不唱了、草不擺了、花不開了,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櫻瓣隨著風向拂過平和島幽的臉頰,清香的氣息繚繞心頭,他不著痕跡的笑。
  悄悄的收緊了擁抱靜雄的手臂。

  若是有一天你不在了,
  那麼我呢?

  「如果沒有你……那誰來帶我去買櫻餅?」似乎是忖度了很久才想到的回應。
  聽見沉默良久的弟弟的發言,平和島靜雄壓下煞車,轉過頭來盯著幽放鬆的愜意表情:「你再說一次?」
  平和島幽回以他一個難得的開懷笑臉。

  像是「我需要你」這種話,不用說的就能傳達到嗎?



  「那麼,他是一個怎麼樣的哥哥啊?很兇吧?」
  平和島幽漫不經心的看著好奇的同學們,長得像發呆的沉默讓人費解,他轉過頭凝視窗外的蒼穹及無聲盛放卻絢爛的櫻花。
  只要看見櫻花,就會想起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我哥哥他,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

  ────於是,溫暖的春天,終於來臨了。


FIN.


 


 

My brother My star也可以翻成是我的兄弟、我的偶像。

哇阿阿阿阿啊超怕寫不好的啊這題目--!雖然很難寫可是我真的喜歡這種遠離甚囂塵上的兄弟倆。
即使透過言語也是會有無法傳遞的東西,朋友之間是、家人之間當然也是。
家人是比起朋友還要再更日常再日常的存在,如果不特別去珍視是很容易忽略的存在。

正因如此,有的時候即使是和家人相處起來也是會感到寂寞。

我想要寫出這種彆扭卻有趣的情感。
有的時候就算感到很不好意思,還是多和家人撒撒嬌、偶爾為之的任性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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